『叛徒……』
在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之后，少女原本紧握着砍刀的双手松懈了下来，垂下去后，单手握刀的同时，另一只手又慢慢地用大拇指撷去了脸上尚存温热、那子弹留下的痕迹。
『喂喂喂，不要叫的这么难听，好歹我们也算是‘同僚’吧，Gabriel。』（注：Gabriel，即加百列，为炽天使、大天使长、告死天使）
即便是在黑暗中看不见也好，也能感觉到男子面部肌肉间的抽搐，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不要拿那个名字叫我，你现在已经没有那种资格了。』
『喔喔喔，明明才当上Gabriel一两个月而已，就已经骄傲成这样了？沙夜……』
『即便是你说这些话来挑衅我也好，我也不会生气的，现在的我，也只是完成任务而已。』
少女就这么冷冷地说道，雨水落在她姣好的脸庞，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向坚韧而纤细的手臂，划过那闪烁着狂气寒光的刀面。
『什么任务，是杀了我么？』
『清剿叛徒而已。』
『叛徒，呵呵——』
男子冷笑了起来。
『不知道谁才是叛徒呢？』
『……杀害了多名研究安保人员后抢夺VR纳米机器系统叛逃组织的人不是你么？』
『是我，是我，那又能怎么样？那又能证明什么？』
『不需要证明，你认罪就行了。』
『诶，果然……说了这么多，你到底也只是一条‘狗’而已。』
『把东西交出来，跟我回组织，坦白的话，不会是死罪的。』
少女缓缓伸出手去，直视着男子，一动不动，但那把凶悍的马来砍刀却却依旧被牢牢握在手中。
『看来不得不说一句抱歉才行——』
『……』
『作为狗的你，大概是连人话都听不明白，对吧？』
比起一开始慌乱，男子明显也已经平静了下来，慢慢放下了原本还紧拽着的合金手提箱。
『顺便多说一句……Heaven已经彻底腐朽了，至于‘信’还是‘不信’，由你自己决定……』
『……你觉得这种下三滥的蛊惑会有什么很大的用处么？』
少女又这么问道，全身缭绕的杀气，没有任何消减的迹象。
『今天有我一个‘叛徒’，对你们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但是，今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我’出现，到那时候再觉悟的话，你不觉得太迟了么，沙夜……』
男子快速脱去了身上西装，露出了其中的黑色防弹衣，像是在威慑着什么一样。
『到那个时候，我会全部把他们杀掉的。』
『呀咧呀咧，真是从小到大都这么‘顽固’呢，看来我们的电波恐怕真的是合不来吧？』
男人慢慢挽起了外露的白色衬衫的长袖，手中的剃刀鲸直刀也开始散发出杀戮的气息。
『也许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吧。』
少女抬眼看了男子一下，说。
『最后再问你一次——』
『……』
『能不能让我就这样安静地离开呢？沙夜，我无心和你战斗……』
『你觉得呢？』
『看你的样子——』
『……』
『诶……估计是没戏了吧？』
『讲·多·无·用！』
说着，少女一个箭步冲刺，那宽大的刀身就朝着男子的身体劈砍过去，但真如她所料的那样，这样子试探性的攻击，轻易地就被男子躲过。
两人就这样，相互周旋起来——
两方都是冷兵器，换而言之，胜负就在于其中一方能不能一击致命而已。
像是刀一类的冷兵器的话，它不像作为热兵器而存在着的枪械，如果不能有效利用命中要害的话，作为对手的一方都会有机可乘进行反击。
几番轮回的劈砍后，男子很快就掌握了少女的攻击模式和节奏，一瞬间，就凌空踢脚阻断了她的劈砍，旋即乘机反手抓刀——
『结束了。』
他默念着，锋利的刀尖就这样直直向着少女的背部刺去。只是——
少女的预判能力、反应能力和洞察能力远在男子所想象中的水平，轻轻地侧身闪开，避其锋芒，迅猛的出手，猛然发力拉过男子，紧抓着刀柄的手像是落地炸弹般砸向男子的颈椎，同时一记提膝重击也正好落在他此时俯下的头部。


你爸爸啊，死得很早。
但究竟有多早呢……
这点就不好说。
有可能是在妹妹出生之前，也有可能之后。
——好吧，没别的意思，不要想歪了。
但奇怪的是，从小到大，倒真还没扫过父亲的墓……不，准确来说，连安葬的地方都不知道。
——不会真的是化作天边的一颗星星守护你了吧？
——要是被孔子知道的话，大概真的气得活过来吧？
想着想着，就抓着钱，走了出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稳稳妥妥地坐在了网吧的包厢里面和人开战了。
好在，陈明浩的妈妈倒是真的不怎么管他——
但不清楚这到底算是『开明主义』还是『放弃主义』就对了。
『反正你成绩给我搞上去……成绩好，你去抢劫银行我都不管你。』
陈妈妈如是说。
——这到底是怎样的思考回路才会认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会有成为『银行劫匪』的潜质……
不过，就算是这样子，陈明浩的成绩还妥妥地呆在全级前二十就对了，又加上爱好摆弄电器电脑什么的，总能冷不丁拿些莫名其妙的这奖那奖回来。
反正，陈明浩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到了网吧之后，还是回归到了那个热爱打游戏的小屁孩。
草草地又和网友说了几句，眼见人齐了，也就开图了。
谁知道——
一阵内急，憋得厉害。
只好如实禀报已经开好图的各位DOTAER:
『哥们，等一下我，现在兄弟先去上个厕所，待会再来。』
然后后几秒对话框都被满满一箩筐的无语省略号给刷屏了。
——什么嘛，不就小个便而已么，用得着给这么多脸色看吗？
如此想着，陈明浩有些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座位，跑去了前台问了一下洗手间在哪里，谁料那大妈正算着手头上的账，眼都没抬一下，就冷冷地说道：
『要尿，就到后巷去呗，这有什么好问的，现在的孩子还真是……』
『……』
——那我如果要大便怎么办啊？
陈明浩不敢多问，只好乖乖退下，围着网吧绕了一圈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欢呼吧，庆幸吧，陈明浩，幸好你只是想小便而已。
要是大便的话……
百般无奈之下，有间杂了不少的尴尬，推开了通往后巷的那扇破旧的木门。
然而，陈明浩怎么样都没想到，自己今后的路途，会被一阵单纯的尿意所左右。
……
一开门，天正在下雨，旁边也没有用来遮雨的地方。
——这、这、这、这，该不会想直接要我脱裤子站在这里对着外面尿吧？
陈明浩感到胯间因隐隐作痛，但那肯定不是内急的关系所使然。
进退两难之下，想想看，也不是十万火急的样子，要不就这样算了，忍一忍，少喝点水就过去了。
陈明浩还是相当信任自己的肾脏循环利用的功能的。
只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忽然间，一个黑影从眼角余光中向自己扑了过来，那黑影的力气很大，死死把自己压在了墙边，不能动弹。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陈明浩只知道对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现在，正把自己压在了墙壁上……
顿时，陈明浩有种异常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
——该不会……
——该不会真的遇到什么怪蜀黍了吧？
——老妈，你都能当预言帝了……
奇怪的是，陈明浩没有害怕，只是迷迷糊糊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之后——
脖颈处传了一阵剧痛，像是忽然间被几万根针一起刺穿皮肤般的疼痛，但又像是霍乱病菌一样持续从脖颈处蔓延到了脑袋，接着是胸膛、腹部、四肢，全身上下顿时像是被放在了极高温度的铁水里来回浸泡一样剧痛起来。
能看见、能看见的是，那个男子拿着一个类似医院注射器的东西，死死插在了自己脖子颈动脉的地方，里面的荧光绿的不明液体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不断减少、不断被强制输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充斥在全身上下任何一条血管之中。


章节一 死亡、日常与医院
就这样，我，陈明浩，因为被卷入一件不明不白的事情而被人用刀穿透了胸膛。
——无论怎么看，都似乎是没有活路的样子。
就这样死去。
毫无价值的死去。
始料未及的死去。
本以为，『死亡』这种东西离自己很远很远，最多也就是在电视新闻或者报纸上体验到这种特殊的感觉，但始终是亲身经历过，毫无实感可言。
只是说——
像现在这样，自己体验着，却是如此简单。
呼吸和心跳一开始很紊乱，然后才慢慢地恢复了平缓，再到最后渐渐消失。
视野模糊，远处的夜空和景物被强制性地揉杂在一起，冥冥中，只能看见了眼前少女那手中那把造型夸张的砍刀。
就是它，把自己给彻底刺穿的。
陈明浩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倏然间感到眼皮很沉，像是被什么重物给砸住了一般
这样短短十五年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既没有op，亦没有ed——
真是下三烂的制作。
他想要仰天苦笑，但是——
哈哈……哈，啊不行了，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好安静啊，从没有这安静过。
我，陈明浩的人生，就这样落幕了…….
——诶，等等……
——为什么我还能想这么多东西？
一时间，在看似永无止境的黑暗中，他又仿佛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
虽然有些害怕，但是陈明浩还是尝试着蠕动了下手指头——
可以动，甚至能感觉到水泥地面特有的那种凹凸不平的粗糙感觉，还有一旁微凉而湿润的积水。
猛然的，少年带着些许的惊恐，半推半就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视野有些模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实的雾气。
旋即，沉重的身体又忽然飘了起来，一时间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
——诶，不对，确实是凌空了……
陈明浩勉强揉了揉眼睛，但正当快要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倏然被地心引力粗鲁的一脚踹落地面，不过——
诶，怎么软软的。
不多时，视野又随即变得忽明忽暗，下意识地举起手挡了一下，方才觉察到这并不是自己眼睛的问题——
是天花板的吊扇，因为挡着了在其之上的灯管的关系，所以才会产生忽明忽暗的视觉误差。
然后就——
『哟，小鬼，这么快就醒了啊？』
一睁眼，一个中年欧巴桑那张满是皱纹恐怕能直接夹死苍蝇的脸出现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如果可以的话，陈明浩宁愿马上死掉——
但这明显不可能了。
自己活了下来，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确确实实是活了下来。
——明明、明明就是被那把砍刀穿了个『透心凉』啊……
——换而言之，那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
无论是从常识、常理、通则或说世间万物的固有逻辑来看，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几乎无限趋于零——
约等于『不可能』。
但是、但是——
自己确实活了下来，并存在于这里。
那剩下的唯一解释，只能是——
刚才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现实，其实，只是自己无意间所发的『梦』而已。
如果是『梦』的话，那这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对呀，怎么可能呢？
虽然说，确实很逼真，逼真得让人徒生畏惧。
不过，这其中更多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自己过于大惊小怪的关系——
就像是第一次和绫约好跑去市里的电影院看3D版《变形金刚》一样『哇好厉害啊』了老半天。
说到底，那也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以此类推，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睡醒了，也就结束了，不必耿耿于怀。
只是——
看着这经常跑来自己店里打电脑的小鬼醒来之后，却依旧是沉默不语的样子，收银台的欧巴桑不免地还是有些担心。
『喂，我说小鬼，你没事吧？』


『诶……我，没事？』
陈明浩迷糊地指住了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你还有谁啊，无端端就那样横尸似的躺在了后巷，早上出去扫地的时候，差点以为你是玩游戏玩嗝屁了呢……真是的……』
欧巴桑轻蔑地扫了陈明浩两眼，然后转头继续数起钱来。
——话说，我来的时候你在数钱，这天都亮了，怎么还在数钱啊……
『诶……怎么会这样子呢？』
虽然陈明浩认为那只是一个看似相当逼真的梦，但是，听到收银欧巴桑这么说之后，不禁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动摇。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那样躺在阴暗潮湿的后巷睡着了呢？
『……你都不知道的话，那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该不会是打游戏打糊涂了吧？』
『我记得，貌似，也没有打很久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昨晚来找我的时候，好像是问我洗手间在哪里吧？』
欧巴桑停住了数钱的动作，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盯住了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少年。
『诶，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思维有些混乱，脑袋依旧还是沉甸甸的样子，一片混沌的状态。陈明浩下意识地弓起了背，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想要尽力地去回忆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首先，是老妈叫我去打酱油，嗯，这个没问题。
——再尔，是跑到了网吧这里打了两三盘DOTA，嗯，这里也没问题。
——然后，就是想要上洗手间，被老板娘欧巴桑告知去后巷解决问题……
——最后、最后，是遇上了古怪的男人，被他用什么奇怪的注射器插了一下脖子，然后晕了过去，在醒来的时候，就被另外一个古怪的少女袭击了……
——诶，不对，最后那里，应该只是『梦境』而已。
——但，既然说是『梦境』的话，为什么记忆又会如此清晰呢？
一般来说，做梦醒来之后，那片来自于虚无的记忆很快就会变得模糊不堪。
『老板娘，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陈明浩陷入了混乱的漩涡。
『梦境』和『现实』那条边界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百般无奈之下，他唯独只能向对眼下情况似乎略知一二的欧巴桑求助。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啊……拜托，我可是还有店门要看的好不好，今早去后门打扫垃圾的时候，你就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了，我还以为你是玩游戏猝死什么的，就像以前新闻说的那样，谁知道一摸鼻子，却还有气，不就把你搬进来这里咯——』
——这么说来的话，欧巴桑你还真是够淡定的啊……
虽然口头说是好像很刻薄的样子，但实际上，欧巴桑已经把一杯水递在了陈明浩的手上。
『话说——』
『嗯？』
『……你该不会是小便时候睡着了吧？』
欧巴桑这么问道。
——这个问题该让我如何回答是好。
——还有就是我即便真的尿了，也不至于大半夜神隐直到黎明吧？
——诶，果然是因为是熟客或说熟人的关系，选择性忽略了我的存在了么？
陈明浩不认为一个正常人、一个普通人、一个健康的人、一个心智健全没有精神障碍性疾病的人会在小便的时不知不觉地睡去。
这和『夜晚起床上洗手间拉夜尿』是一个道理的。
『我应该不至于困到那种程度吧？』
他这么回答道。
『嘛，那就随便了，看你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大碍，赶紧结了帐就走人回家休息睡个好觉吧，来这里通宵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句话由网吧老板娘来说，就是莫名总有种很是微妙的感觉。
——这算是自己吐自己的槽么？
『哦……哦……』
还是有些疑惑的陈明浩也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像是机械一般。
但，仍旧是心有余悸。
他总觉得自己会那样无缘无故地躺在后巷睡着，这里面兴许会有什么蹊跷也说不定。


贸贸然报警的话，恐怕也只会被当作神经病被强制送进医院里面接受什么电击治疗……
不行啊，不行啊。
在旁人看来，自己亲眼目睹到的东西几近就是无稽之谈。
换作是你，你会相信大半夜的一个拿着大型砍刀的少女在不知名的后巷里杀人灭口么？
这连陈明浩自己都不大相信——
倘若没有身上衣服所残留下来的痕迹的话，陈明浩一定会继续这样不自知地自欺欺人。
但眼下的情况，不由得他不信了。
就算是姑且抛开这个问题暂时不谈的话，另一个问题才让陈明浩陷入了无解的境地——
既然之前那一切都是真的话，也就是说，捅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刀也绝对是真的，那到底……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更准确的说法是，活下来也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会一点伤痕都没有……
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陈明浩匆忙地卷起了衣袖，仔细看着手臂。
昨天修电脑的时候，小臂应该是在无意间被被外露的电线铜丝给划了一下，之后也就是随便贴了一下创可贴也就草草了事了。
只是说——
那个原本狭长的伤口，也不见了，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太猎奇了。
跟着，陈明浩心头的另外一截也凉了下来。
人的自愈能力怎么说都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再微小的创口，也不可能在24小时之内完全恢复，更何况，自己的伤口肯定算不上『微小』。
那砍刀凶悍夸张的形状，在陈明浩的脑海里，记忆犹新。
——不行啊，即使大概了解到一个来龙去脉也好，但还是太混乱了。
说不好听的话，陈明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卷进了一件很不得了的杀人事件。
至少，已经有必要做到连不经意路过其间的路人甲都不放过的程度。
即使是有些后怕，但事件确实已经结束了。
自己也侥幸地在屠刀下活了过来——
虽然还是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好说歹说也算是大难不死。
至于有没有后福的话，那就不清楚了。
只是单凭这一点，陈明浩就觉得自己应该回家叫妈妈杀鸡还神了。
少年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淡定的程度好像已经有些变态了。
——诶……变态就变态吧。
想想看，与其说在这种深究却不得的问题上下功夫，还不如研究下dota如何能带领三只菜鸟单杀干翻对面五个人还来得比较实际。
当然，并不是说，陈明浩已经选择彻底抛开了昨晚所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只是——
有些事情，即便是你想要深究，也不可能收获些什么很实际的东西。
更何况，现在即使是报警，也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既然现在相安无事的话，既没见尸体，也没见血迹，那不如姑且暂时放下，转头忙些东西。
比如说——
某些可以通过医学手段检测出来的东西。
想着，陈明浩就拉了拉身上的格子衫，遮住胸口那狭长凶狠的缝隙，离开了小巷。
回到家后，妈妈似乎已经回公司加班了，就随便和埋头于书海的妹妹打了声招呼，却不见回应。
——这死小孩还真是……
想想看，陈明浩倒是觉得自己太过于孩子气了，竟然为了这点小事而生气。
——也罢也罢，就当作……她没有听见好了。
这个家就是这样子，少有温暖的时候，乃至于让陈明浩觉得这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所以他也不可以去强求些什么。
这些时候，他总觉得网吧的老板娘欧巴桑对自己还好一些，至少还会主动沏茶递水什么的。
直说，陈明浩自己的性格本身就够闷骚的，有些孤僻，在班里也很少主动向别人搭话，也因为这样的关系，朋友并不多。
如果不是青梅竹马南宫绫也在同一个班上念书还能姑且勉强说上一两句话有事没事腻在一起的话，陈明浩都觉得自己究竟有没有『存在价值』这玩意的存在。
他妹妹陈子汐却正好和他完全相反——
性格开朗，样子又讨好，朋友很多，现在就读于自己未曾去过的重点私立初中，还要是成绩好的不得了的那种优等生，开口闭口就是全年级『第几第几』，从来没听过她说我这次是『第十几』或者『第几十』。


这种把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只是说，这种明知道是有借无还的不平等条约，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罢了。
『你的零花钱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呢，明明老妈给你的还挺多的啊，是我的两倍啊……』
想起来，陈明浩才发觉自己其实是陈家最没地位的人，尽管他也是陈家现今为止唯一一个男人。
『……有什么办法呢……又要和同学逛街买东西、又要吃饭、又要去唱卡拉KO什么的，这些很花钱的好不好？』
『好心你就省点用吧，我们家的经济情况可比不上你那学校那些富家少爷小姐……』
陈明浩抬起眼来，看着自己的妹妹，忽然才察觉到她的脸红得不像样。
『这、这、这用不着你教训我，真是恶心啊……不买就算了，装什么大哥教训我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我是不用装大哥的，我本身就是你的大哥……
说着，陈子汐带着些许的哭腔跑回来房间，屋里剩下的声音，只是她房间门猛然关上后那一瞬间的闷响。
——呀咧呀咧，真是沟通有障碍啊……
——看来我真的是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了……
——唔，这就是所谓的『代沟』么？
陈明浩默默想着——
明明两人在年龄岁数上，只是差了两岁而已。
『好了好了，哥给你买去，哥现在就给你去买，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一时间，陈明浩撇了撇嘴，佯装顺从高声喊道。
只是，还是没有回应。
——没回应的话，我就当成你默认原谅我了咯？
带着这样些许轻松的心情，陈明浩走出了家门口。
虽然说，他也不祈求陈子汐就这样能原谅他。
——话说……我也没做错啊，教育自己的妹妹要节俭、要持家有道什么的，这有什么过错啊？
很明显，是陈明浩没有发现他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不过，他倒也不是很介意就对了——
反正他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班上。
就这样，陈明浩双手插在裤袋里，歪着脑袋看着地面，一路下楼。
跑到了家门口附近的一家书摊上，一眼就找到了陈子汐要的那本名为《动漫次元live》杂志。
虽然说，自己也有看类似《电子竞技》一类的东西的习惯，然后再扔回摊上，去到浩方房间后坦荡荡地说dota业界现在到底怎么怎么样了哪位大神又如何如何了，再拍拍屁股走人，但实则上是相当猥琐的『蹭书看』而已——
好处是不花一分钱就能看到所以关于电子竞技界最新的消息动态，唯一条件就是看你的脸皮够不够厚而已。
好在，陈明浩和看书摊的老爷爷很熟，尽管他经常蹭书看，但老爷爷却从来不赶他走。这也算是因为每天要帮家里买报纸而结下的缘分吧。
陈明浩暗自感到庆幸。
一时间，老爷爷又抬起头问了陈明浩一句：
『浩仔啊，听说你读到重点高中了，是吧？』
『嗯，也就是刚刚升上去而已……』
陈明浩倒是衣服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很厉害啊，读了好的高中可是等于踏了一只脚进名牌大学了……』
『没有啦，就读个高一而已，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实际上，陈明浩还真是没想过更远的事情，他从来都是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
说不好听点的话，这简直就是『得过且过』、『浑浑噩噩』。
不过，他确实是对自己的未来究竟能干些什么，处于一种迷惑的状态。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种志在四方的『好男儿』，将来也没想过要有什么很高的成就或者出息。
能做到以下这三点，陈明浩就满足了——
只要农妇、山泉、有点田，足矣。
因为现在的自己，恐怕连这点都做不到。
『要是能读上清华北大那一类名牌大学的话，那就有出息了，将来那可是大把钱赚啊……』
老爷爷笑嘻嘻和没心没肺的陈明浩闲扯道。


章节二 检查、超市与枪火
从化验室拿出自己两张血液化验单的结果，望眼欲穿似的瞪了一眼，陈明浩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幽幽地跑回了诊室，随便找了个医生，看着他一脸复杂地扶着眼镜看了自己一眼，才缓缓说道：
『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就是、就是——』
『就是？』
『唔……就是红细胞数量有些偏低了而已，没什么问题……』
『红细胞……偏低？』
陈明浩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对于这些医学专业术语，他不是很明白。
『呃，你本身是不是有些贫血？』
『贫血……这倒从没有发现过……』
『会不会无端端头晕之类的？』
『也没有啊。』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应该只是一时间红细胞有些偏低罢了。』
『啊，是这样啊……』
就这样，迷迷糊糊、云里雾里地听医生解释检查结果后，陈明浩慢慢地走出了诊室——
只是说，他心里还是没有底。
他不确定这种常规检查到底能不能检查出自己的异样。
不足二十四小时之内，出现太多不能确定下来的东西了。
——神秘的男子。
——荧绿色的液体。
——将自己杀害了的陌生少女。
——无故消失的尸体、血迹乃至所有的证据。
这些东西就像是一把把电钻似的，搅烂了灰质、搅烂了白质，最后搞到陈明浩头都大了。
虽然知道这些凌乱的线索彼此间都指向同一个『轴』，但是仅凭这些东西，根本找不出这中心的存在。
况且，陈明浩，不过是一个未满十八岁刚上高中一年级的小屁孩而已，这些离奇古怪的东西也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百无聊赖地走出了医院，坐在了路边一张长凳上，眼见人来人往、云卷云舒。
一时间，莫名的焦躁从心底某处腾升而来，叹了一口气，随手就撕掉了所有的的检查结果。
陈明浩知道自己肯定是做了某些无用功了。
想想看，按逻辑推论来说，医生贫血的假定也是正确的。
毕竟，当时真的是被刺穿了胸膛，不大出血，几乎不可能。
——大概，检测上，这些凭空消失了的血细胞，都是在那时候丢失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陈明浩真的想立刻扯住把自己一刀给捅了的那个少女好好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哪怕，冒着被多捅一刀的危险。
既然这么凶狠的一刀都没死成的话，陈明浩不相信同样一刀能把自己给杀掉。
……
『啪——』
耳光落在少女脸上那清脆的声音，轻易充斥了幽暗而静谧的旧式出租房。
『对不起，少尉。』
只见，挨了一记耳光的少女，头发凌乱，却依旧站得笔直，双手背在后面，没有任何想反抗的意思，那双如冬夜中的湖水般又黑又冷的瞳孔正紧紧地盯着前方，其中所透露出的名为『坚定』的目光，没有任何的动摇。
『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你知不知道那东西上层花了多少的心血在那里面？！』
说着，身材壮实的男人又举起了熊掌似的手，挥舞起来，似乎用足了力度，一巴掌就把少女打翻在地上。
『……对不起，少尉。』
伏在地上的少女依旧重复着这句话，没带任何感情，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确实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叫你拿点东西回来，搞了半天还要弄丢了！』
说着，男人就一脚踹向了少女的腹部，那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就让她硬生生地撞在了背后的墙上，动弹不得，随即就猛地干咳了两声。
『对、对不起，少尉……』
『嘛，算了，好在那东西也没有消失，似乎‘分裂派’在抢东西的时候没想到那里面同时携带了纳米定位装置，按你的说法，大概真的是已经被注射到人体里面了……』
『……没有错的话，当晚唯一有可能作为携带者存在的，就只有那个人而已了……』
缓过气来，少女慢慢抹去嘴角渗出存留的血液，勉强着站了起来，却还是静静地报告道。


『那个人呢，不是说你为了保密而杀了他么？』
『但是——』
『嗯？』
『如果他真的是‘携带者’的话，就一定不会死，少尉。』
『唔……说的也对。』
刚刚还暴跳如雷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又平静了下来，轻蔑地看了少女一眼，呢喃了一阵子。
『那么，那个人的资料查到了么？』
『已经到手了……』
『只是普通人？』
『背景是一张白纸，关系网也很简单，十分普通的一个人，只是——』
少女肿着半边的脸，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只是什么？』
男人抬起眼来，满腹狐疑地瞪住了少女。
『他的父亲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对外宣称是很早就去世了。』
『那方面暂时不用管他，接下来的话，你只要把他找过来吧，没想到竟然有人事先帮我试验了VR纳米机器系统，如果意外是可塑之才的话，我们负责回收就对了……反正要活的。』
『……他不是死不了么？』
少女稍有疑惑地问道。
『VR纳米机器系统没你想象中这么厉害，只不过是让人比较耐打罢了……』
『嗯，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少女便拾起放置在餐桌一角的旅行袋子，想要离去。
『等等……』
一时间，被唤作『少尉』的男人把停留在门口的她叫住。
『最新情报显示，CROSS（十字）的人已经知道了纳米机器被注射到人体里面的消息，他们肯定也会派人来调查的，遇到的话，见机行事，如果他们想要出手的话，格杀勿论。』
『是分裂派么？』
『你可是那个男人手把手所教出来的完美的‘杀人兵器’啊……』
男人捏着下巴的胡渣，靠在背后的沙发上，以相当锐利的眼神打量了少女一眼——
看来她是认真的。
——少女有多大呢？
虽然在气度或者气质上，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大人，不过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花季少女的孩子竟然是杀手？
果然还是开玩笑的吧？
虽然男人很想一笑了之，可是他做不到。
昨晚看着她回归这个秘密据点，身上随身携带的那把沾满了鲜血甚至还在『滴滴答答』的马来砍刀时，男人不寒而栗了——
恍然间，似乎她拿刀时斩杀敌人的样子，历历在目。
那时他心头对她的恐惧，真的无法忘记。
但同时，被称为『少尉』的男人也有属于自己一番的感慨——
能教出这等冷血残忍乃至无比遵守命令的杀手的人物，真的是无愧于『Mikael』这个称号的男人——CROSS。（Mikael，即米迦勒，他是上帝的首席战士，天界天使团的领导者。）
更多的，还有庆幸，自己能倏然间得到这么完美的杀人机器。
——如果不是作为杀人机器的师傅CROSS一时间叛变出逃另立门户的话，在这种如此臃肿而庞大的地下组织里，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研究人员，没有任何出头的日子。
——为我留下这么一笔丰厚的『遗产』，CROSS，你到底有多天真啊……
『……这和我是谁教出来的没有关系吧？』
少女冷淡地说道，让很怀疑她身上究竟有没有『感情』这一类的东西存在
『问题是——你下得了手么？我不认为你有办法向CROSS开枪……』
『少尉，我可以理解为你怀疑我的能力么？』
『让第一弟子去刺杀师傅的行径，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有些不放心吧？更何况——』
『这点请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开枪杀死他的，带着你的命令……』
『那么，好，我期待你能青出于蓝。』
『……我明白了。』
『等等。』
『还有什么事情吗，少尉？』
『你还是先去拿冷水敷一下你的脸吧。』
说着，男人随意地将一条挂在椅子上的毛巾扔给了少女
『……多谢。』
她的回答很简短，好像是相当理所当然似的，但似乎此时的言语比穿过荒野的冷风还要冷。


但他还是坚持佯装得很镇定。
『那就先和你说句对不起，我并非真的想杀你，况且我们之间也是无怨无仇的……』
说着，少女忽然挽住了陈明浩的手臂，慢慢走出门口。
明明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他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自然，有的路你和某些人一起走，就长得离谱，你和另外一些人走，就短得让人舍不得迈步子。
『对不起有用，要**干什么……』
基本明白少女用意的陈明浩也迈开了脚步。
『那是命令，我无法违抗。』
『谁的命令？』
『这点无可奉告，我只是负责执行的人而已。』
少女那淡淡的声音似若游魂。只是说——
贴近她的陈明浩，从少女清爽的发梢间，又闻到了昨晚那股特别香气，甜甜的，像是牛奶，又像是苹果。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今天这次，我是来保护你，确定你近期的人身安全。』
『呃，呵呵，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好不好。』
少年失笑了。
『这不是玩笑——』
少女认真地拉着陈明浩打算尽快走出超市。
『我认识你的父亲。』
『……这个，真的不好笑……』
转眼间，陈明浩就拉下脸来，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我的爸爸，很早就死了。』
『你就这么相信你妈妈说的话么？』
少女转过头来，也停住了脚步。
『难不成我还要信你说的话么？我们两个算起来也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吧？』
——如果第一次能算是正常的『见面』的话。
『既然如此的话，你知道你爸爸的墓在哪里么？』
『……你怎么……』
这句话，着实让陈明浩愣了一下。
——怎么连这种事情你们都知道……
『你知道么？』
『……』
『你有扫过你父亲的墓么？』
『……』
『那你有什么证据说明你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没有。』
『不过，遗憾的是，你父亲确实是死了，就在前不久，针对组织的一场叛乱里面。』
少女抬起眼，认真地说道，字字千钧。
『啊……』
『你父亲是组织里最伟大的战士之一。』
『……』
『而，你，现在因为这种关系的原因，就要被人灭口了。』
『……谁？』
『是CROSS。』
『那是谁？』
『前不久杀害了你父亲的凶手，而现在却又想把你一同连根拔起的变节者——』
『……他现在就在你身后那个货架的对面。』
『诶？』
陈明浩立刻想到了刚才镜面中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像是被装在口袋里的男子。
只是，他想要回头的瞬间，就被——
少女的吻，给挡住了。
湿润的唇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感觉，令人几近不能自拔。
那闪电般的触感，瞬间流窜全身的感觉，直到少女离开他以后才宣告结束。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情侣了。』
『嘿？』
这一系列彻底的转变和超展开，让陈明浩有些措手不及，应接不暇，就像是在玩游戏一般，往往还没等陈明浩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直接跳到了下一个环节了。
『……如果刚才你回头了的话，他很有可能就会开枪。』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吻了我？』
陈明浩满脸通红，眼前这一惊世骇俗的冲击力使他定在原地、呆若木鸡，声带因为哑然失音而发出不协调的震动声。
这已经完全顾不上后面那个什么人会不会开枪了。
『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么？』
『……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呢？！』
『刚才的情况，这样的处理最为自然，不是么？』
少女以相当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一般。
『那也不可以这样啊……』
『……不和你口味么？』
『这不关口味事啦！』
陈明浩顿时已经感觉到有什么暖暖的东西要从鼻腔汹涌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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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也要有点职业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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