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的阁楼吧 关注:8贴子:325
  • 10回复贴,共1

【原创】更小的一码(一个亚托征文)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是一个征文。。。
有关键词:背带裤,青豆
咳咳。。。。。其实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这篇的,虽然毛病不少,但是觉得还是有些东西表达来了。。。。


1楼2011-10-13 10:35回复
    1.我来到这个小镇的时节,大概是八月末九月初,就是那种晚上睡觉还偶尔会闷出点热汗,但是早晨醒来已经让人干燥得两腮起皮屑的日子。
    我来到这里,并不指望有什么惊喜。说白了,现在欧洲哪里都萧条,除了少数大城市的某些没有被动摇根基的阶层,大概哪里都飘散着和秋天一样的温和而败落的气息。失业的人们和满地的落叶一起相得益彰地在路上无所事事,而我并不喜欢看到这些。
    我曾经的爱人总说,“Alex,你生就一脸丧气。”所以我打算离开那些每一幢别墅里都残留繁华记忆的城市。
    这个镇子倒也安宁,也许是因为发展缓慢吧,除了几处工业文明早期的遗迹,大都还是田园牧歌般的景象。宜人当然是宜人的,不过尽管是个对物质生活要求很低的人,我也还是得找个活计养活自己。
    “不不,我们不需要电脑技师。”镇政府的办公人员这样拒绝我道。
    在大城市里生活惯了的人是很难有像样的手艺的,我唯一只想得起的是我大学时自修的缝纫课程。于是我在住处的楼下租了半间门脸,到周末的二手集市买了个1974年生产的缝纫机,挂起来成衣修改的招牌。不必太着急,我还有一点点积蓄,够得上一年半载的消磨。
    他出现的那个下午毫无征兆,就如同这镇上每个下午都弥漫的浑浑噩噩的永恒气息,而我正在吃着房东女儿煮的索然无味的青豆饭,思索着离傍晚球赛的电视转播还有几个小时。
    门被推开的时候风铃轻轻响了四五下,一个留着短短金发的身影闪了进来。男人挺高,他微微欠身带上门,“能修改衣服么?”“当然。”“无论哪种?”
    “像这样的,”那人声音低沉缓和,却仍带着些许年轻的味道。他将帆布袋子里的衣服灵巧地铺陈到我的工作台上,那是一条牛仔背带裤,“把它完全改小一个尺码,能做到么?”
    


    2楼2011-10-13 10:36
    回复
      2.“能,可是完全没有必要,”我花了五分钟细细评估这条裤子,然后中肯地告诉他,“你看,这条裤子已经很旧了,好吧,不管是做旧还是真的旧,反正这是条细节繁多的裤子。无论是摺边的深浅不一的肌理,还是铆钉与裤缝间的锈痕,如果我改小了,这些好看的东西都不存在了。”
      “不能尽量保留么。”
      “全部改小就是要动到这些细节的,”我觉得我已经下结论了,“如果您想要保留它,就不要改动,如果您想要一条更小一码的裤子,买条新的其实要便宜得多。”
      “为什么不试试呢?”他保持着优雅的神态,却显然没有听从我的建议,“我说,你这里反正也没有什么生意吧,镇上的妇女们可都是自己有缝纫机的。”
      “足够我每天饿不死。”我没好气地说,“好吧,您如果执意要改,就下星期一来取吧。”
      从那以后,Fernando就成为我的常客。对,他叫Fernando,从马德里来,在小镇上已经生活了三个月了。他总是下午来,有时候会带着点心,“因为你吃青豆饭的样子实在太无趣了,Alex。”
      “你呢?总穿着老头般的宽大衣服,是为了叫镇上的姑娘们死心么?”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面包圈,“还有,既然每次都是要改小,难道这些衣服不能一次带来么?”
      “总要有些消磨时间的把戏,规律化的作息和一定频率的访友是有助于地抗拒绝望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轻松,金色刘海下的雀斑甚至显得笑意盎然,好像那些字眼都是对着某本无病呻吟的小说读出来的,“你难道不也一样么?”
      “我哪有什么绝望,”他微笑的样子让我有些烦躁,“我只要有啤酒,就可以安然入睡。”
      


      3楼2011-10-13 10:37
      回复
        3.深秋被狂风最后卷走的沙砾拖入初冬,Fernando依旧常来看我。
        关于背带裤的故事我一直没有张口向他询问,这样宗教强迫症般的虔诚行为显然有着重大隐情。但如我一般,他是外乡人,想必也是有着同样的不得已离开原来地方的理由,我们来到这个无人询问过去的所在,就是为了求一份安宁。所以我决定,除非他主动开口,否则我是不会追问的。
        “哦,瞧这球踢得真臭——快看——哦不——快补射啊!”
        我们常常这样坐在我的工作台内外,费力仰头看着侧墙支架上的21寸电视。白天越变越短,我们窝在室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Fernando每次带来的点心总吃不完,于是我的工作台就渐渐堆满了各种吃剩一半的零食。这也不坏,除了使我宽大衣服下的身体开始不动声色臃肿起来,这温暖的小地方倒越来越像个其乐融融的家庭酒吧。
        他看球的时候会忘乎所以,像个肆无忌惮的孩子。有时我侧脸观察这样的他,那金发的薄薄光泽,眼脸下的点点星火,都称得上令人赏心悦目,可就是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遥远。就是说,动作很生动,色彩很鲜明,但是却像记忆中的画面。
        我不知道那是和我记忆中的某个明媚的画面重合了,还是说他本身也在这一瞬间复制着自己过去的样子。这样美好的光景刺得我双眼干涩,倒是平时死气沉沉的样子更让我心安理得。说到底,行尸走肉不就是应该表里如一嘛。
        “Alex,你觉得你会在这里呆多久?”某个黄昏,他一边拨弄着膝头的围巾,一边慢慢匀速地磕着花生。距上一个话题结束已经过去了沉默的十几分钟,他把一下午磕下的花生壳细细拢成一座小巧的山锥,然后这样问我。
        “哦,我不知道。”不提往事,是我俩之间心照不宣的契约,而如果贸然交心,不见能够维持好这种恰到好处的友谊。但是,也许他遇到什么困境了吧,“你呢,你会呆多久。”
        “嗯,我来的时候,只想再见见他,或者,有空能多陪陪他,”他语气有些慌乱,当然我知道那不是因为我,而是那个他提到的人。甚至好像,他只要想到那个人,就会有些慌乱,“我原先并不觉得我做错了那么多,但是现在,我,也许我得一直待下去……”
        “大概只是天气让人绝望吧,”我希望他别再说下去了。只有幸福美满的人,才有聆听别人痛苦的兴致,而我显然不属于那类有资格给人安抚的幸运家伙,“你看,到了春天,我们就可以到外面走走,那时候你的心情就会变好,你可以留在这里,愿意的话,也可以到外面转转……”
        “你不想知道我平时都在干什么吗?”他抬眼看着我,那温和的眼睛里含着苦苦的笑意,“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么?”
        “不,我不想。”我掉头看着窗外,天色越来越暗,在夜晚华灯初上的温馨前,还会有一小段含混不清的阴冷时间,“好吧,如果到开春的时候,你还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4楼2011-10-13 10:38
        回复
          4.这个话题就像融化掉的黄油一样,悄悄地滑进空气的间隙里。我们在那个夜晚剩下的时间内谁都没有再提起来。尴尬倒也不太尴尬,反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也是我俩之间相处的常态。
          他走的时候面带微笑,那被推开的老木门吹进狂风,甚至开始夹着小小的雪花。
          我有些后悔,担心他不会再来了,因为那样的夜晚看起来是那么会将人无情吞噬,而我不敢想象他回到还没有生好暖气的屋子里的模样。
          不过风雪过后倒是阳光明媚,正如镇上开始三三两两装饰起来的圣诞节彩灯。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总是让人有点欢喜的,甚至是我这样的早该被欢喜抛弃的人。
          “我看见有几个小孩子要到镇南头的湖里溜冰去。”他来的时候,头上蹭着点雪花,冻得红红的鼻子倒是显得很顽皮。
          “春天,我答应你,Fernando,春天我们就去到处走走,”我心里暗暗服输,“我是说,你到时候,可以讲你想讲的一切。抱歉我现在实在是......”
          “那当然,”他笑嘻嘻地说,“到时候你我都恢复了一些气力,我也同样可以听听你的故事。”
          春天总是要来的,而自从我答应知晓Fernando的秘密以后,我觉得他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毕竟是年轻啊,我心里感慨。凭什么认为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知道更多的故事,就能对失去的东西有所挽救呢?失去就是失去了,你回忆再多次,倾诉再多次,它都回不来了。
          不过,也许在他身上还有奇迹吧,至少我愿意这么相信。毕竟有人比我还有些生命的热情,无论是否痴心妄想,总是使人高兴的。
          “那么,我要说啰。”他一副摆好刀叉准备就餐的架势。
          这是三月中旬的一天,冒出的嫩草尖上还挂着点残雪,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到小镇西边的一片小山丘上。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我裁缝店所在的那条小街。
          “快说。”我出门时错误判断了外面放肆的阳光,只披着皮外套,不免冻得瑟瑟发抖。
          “他,”嗬,果然,只要陷入回忆,他眼神就这样恍惚起来,连同这整个人,活脱脱在我面前变得恍惚,“他长眠在这里。”
          “我经常来陪他,一起远眺我住的地方,哦,有时也看到你进进出出,所以他是认识你的。”他在一棵树下从容而坐,神情淡然,就像我可以想象的他所说的每一个他平静地陪着他的时刻一样。


          5楼2011-10-13 10:39
          回复

            5.可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当然我不能这样说出口。但是和仿佛开始冥想的他不同,我并没有回忆温暖身体,我冻得厉害,而这让我烦躁。
            “好吧,Fernando,这听起来叫人十分遗憾,”十分钟后,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回镇上去,到我那儿,或者你那儿,你看,我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聊聊这些。嗯,舒舒服服地。”
            “你知道么,他和你一样是黑色的头发,啊,不过眼睛是深褐色的,嗯,大概也和你差不多高。他叫David。”他并不在看我,“我的David。”
            ——“David,我喜欢你,嗯,不准拒绝我!”
            ——“好啦好啦,昨天我都已经答应你啦!”
            ——“我就是喜欢听你说嘛!哈哈,你是我的啦!以后就要天天在一起了!唔,我们可以在床上这样,唔,还可以那样……”
            ——“Fernando,我的衣服怎么都不见了?”
            ——“扔掉了啊!”
            ——“你疯了么?我今天还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面试!”
            ——“喏,给你留了一件出门穿的,剩下的时间么,嗯,在家里,就穿我的衣服好了!”
            ——“David,你不知道你穿我的衣服的时候,那么松松垮垮的,就像那下面的身体在邀请我……”
            ——“Fernando,够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喂喂,你不要又伸手过来……”
            ——“不嘛,就要!谁叫你的背带裤那么宽大,里面还什么都没穿……”
            ——“混蛋,还不是你逼我这样穿的,啊!疼!那是油漆!油漆!”
            ——“Fernando,你说的对,初春是该出来走走,啊这个小镇真是不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是说,也许我们以后退休了可以搬来这里住住!”
            ——“唔,david,为什么不现在就试试在这里住住,我是说,在这里,嗯,做做的感觉……”
            ——“不不,Fernando,别闹了啊,我在开车呢!”
            ——“别别,住手,别伸手进来,喂喂……”
            ……
            


            6楼2011-10-13 10:40
            回复
              6.我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话茬,毕竟在一个人开始自顾自泪流满面的时候,我这样的外人说什么都是很多余的。说到底,他那么急切想告诉我的这些,也不是非告诉我这个人不可的。当然了,我自认也不算惹人讨厌,所以他大概觉得告诉我也无不可。但也仅仅如此,我们谁都没有能力改变他人的悲剧,他终究决定说出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背负得太过辛苦了吧。
              我的小腿早已冻僵,倒还不敢大声地喝着寒气。那样的一个男人,甚至在他微闭双眼的时候,还有一丝少年气质的男人,他的面容年轻,发色耀眼,缓缓吐纳的气息却有着老年人的味道。我熟悉那种气味,在过去一些活到最后光景的朋友嘴里,我嗅到过。那是种干净安详的气味,也是种微笑着赴死的气味。
              “Fernando,天要黑了。”早春太阳的薄薄白光,往往等不到变成暖黄的夕阳,就被铅灰色的暮色打回原型。我不得不提醒他,因为小山上的风已经越发割人了。
              伸手去扶,他整个人已经冻得僵硬。“你死不了,高僧圆寂好歹也要挑个菩提树下嘛。”我嘟哝了一下,只好用比他僵硬程度略好的身体去将他背起来。
              我们一步一拖地挨下山,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我不得不在快到镇上的时候把他稍稍放下。他的手很冰凉,脸却开始发烫,嘟哝个不停。“傻孩子!你这样折磨自己,他也是回不来的。”我想起他每周拿来旧衣服要我改小的样子,不禁有些难受起来了。
              身后又开始星星点点地下起细沙一般的雪。我想,到明天的时候,那些刚刚长出的草尖,又会重新衰败。
              总是这样,不依不饶啊,在人每次想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我倒是无所谓了,我的外壳比他硬的多。
              Fernando的高烧持续到最后一场雪结束。我经常去看他,虽然不能全天陪护,但我知道要是在他偶尔醒来的时候,有人给他倒杯热水,恐怕还是会有些开心的吧。
              白天,他有时候会盯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候会和我说说话,他总说些过去生活的小故事。他傻傻笑着那些往昔的笑料,有时笑道一半有停住,大概突然想起什么伤心事吧,任笑容僵在眉头深锁的脸上。晚上,他偶尔陷入梦魇,就会哭着高喊那个名字,那个他白天已经不好意思提起的名字。
              我用热水沾湿毛巾给他擦拭干掉的泪痕,为了那年轻的眼角和鼻翼不至于通红得干裂,还得及时涂抹上些乳膏。“喂喂,知足吧,我对我的爱人都没那么体贴呢!”
              这样也好嘛,我自己也挺充实。做做这些也好,就当在做没有为我爱人做过的事吧。
              而我没有想到,当我认为Fernando大概会开开心心地这样傻笑下去一辈子的时候,就当我认为事情就会这样结束的时候,那个黑头发的男人却出现了。


              7楼2011-10-13 10:40
              回复
                7.“这么说,你一直知道他在这里的啰?”那黑头发的男人进入我的裁缝店里已经七八分钟,而他除了搓手还是搓手,于是我停止了对他的默默观察。谁又会为了什么搓手而专门来到我的裁缝店呢,所以我讨厌他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可恶的是,他还假装漫不经心地浏览我挂在墙上的照片。
                “唔,你过去不是干裁缝出身的吧?”
                显然答非所问,难道认为这样很得体?
                “我说,你要是想问问关于Fernando的情况,为什么不直接去看他呢?你一定知道他病倒很长时间了吧,David?”我顿了顿,“没错吧?是叫David吧?令他心碎的黑发男人,我想也不会有很多个吧?”
                “他好么?”男人总算正视了我这个问题。他不好意思承认似的,好像低垂的眼帘只是因为不堪重负那浓密的睫毛。他声音乌哑,就像满满一杯浸泡过烟蒂的水,但喉底的音色又略带一丝暗暗的甜,好像烤焦了的砂糖。一时间,我对他的不满突然好像没那么强烈了。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何必问我这个外人呢。”
                “我……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也许不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我是说,既然他都认为我死了,也许继续这么认为下去,嗯,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他显然不是那种会对陌生人随意敞开心扉的人,这样的表述看起来已经叫他颇为吃力。
                “哦?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能够因为这样欺骗自己的爱人而心安理得,”我盯着他,迫使他也不得不抬头看我,“即使那个人已被算做是曾经的爱人。”
                “他现在,他现在是有点痛苦,但是,我是说,既然他已经认定我是死了,我想,我这个人顺势就此消失也好。我是说,他当然会痛苦,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他看着我的眼神甚至带点祈求,“你看,他还那么年轻,还是能交到新的朋友的,也还是能够恢复起来……”
                “所以你当时趁着车祸,哦,大概是趁着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吧,离开了他,并造成了死亡的假象?”我理了理思路,男人持续的低头印证了我的猜想。
                “我们……我们在一起 的时候,其实不总是愉快的,老实说,我觉得我们并不太适合……”
                “能不愉快到你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长时间的疯疯癫癫的样子么?”我脑海中总抹不去Fernando时常笑着笑着就突然呆滞掉的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他的任性?还是因为他老缠着你?哦,不会是那个可笑的理由吧?因为他总让你穿他的大一码的衣服?”


                8楼2011-10-13 10:42
                回复
                  8.“你别这样看着我!其实,这并不是小事,好吧,虽然听起来显得我很狭隘,”他小声申辩道,“但他总是这样,把我当做他的玩具,你知道我其实还比他大好几岁呢……”
                  “哦,那么你并没有显出比他大好几岁的胸怀嘛。”
                  我想起我曾经的爱人,他也曾经很任性地对待我,伤害我,我为此怨恨他,现在却再也没有能够得到他任性对待的权利了,“不,David,他并没有把你当做他的玩具,不,绝不是。”
                  “那是什么呢,我觉得我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他说着就有些不忿。的确,这男人轮廓劲削,毛发粗硬,也许被当做是小姑娘的反而应该是躺在病床上那个眼神一贯温柔的家伙。
                  “我想,也许那只是他表达对你依恋的方式而已吧。”
                  依恋,没错。我一时心下黯然,原来这么多年我才恍然大悟那是种依恋。
                  “依恋……真的么?”这个傻瓜大概从未往这方面去想吧。 就像当年的我。
                  “对,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恋人。我在失去他之后才明白了那样的心情。”
                  “可是我……”他伸手抓抓头发,又蹭蹭裤边,显然还是有些困惑。
                  “你觉得,谁会为失去一个玩具而连自己都失掉生命的力气呢?”我看着他开始动摇的神情,“别钻牛角尖了,这些都是不重要的。要么你就走得一干二净,要么你就和他重新开始。”
                  “我,我不知道……”
                  “或者我们换个话题,说说你为什么要又回到这里?”我要趁热打铁将他步步紧逼。
                  “我得好好想想,我是说,我只是听说他病了……”
                  “承认自己仍爱着一个人,并不算太丢脸的。”
                  “我得再想想……”
                  “不错,你大可以好好想想,一直想下去,甚至犹豫一辈子。不过我得提醒你,也许上帝给每个人都时间不见得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如果你真的失去了他,失去了和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是那意味着我又要像过去那样,”他有些慌不择路地寻找着最后阻止自己的理由,“我是说,我真的不喜欢穿那么大的衣服。”
                  “再也不会了,你可知道,从我遇见他的第一天起,他一直在做的,就是把你曾经穿过的每一件衣服都改小了。”
                  我是一个孤僻的人,也从未想过为别人的命运尽什么心力。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甚至有扑上去摇他肩膀的冲动。也许看到他人为这样自寻烦恼的理由在摧毁爱情,对我这样已经注定孤苦一生的人来说太过残忍吧。
                  如果有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上演像各种潮水一并搅起波澜的般浑浊,大概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在我面前的样子吧。他岿然不动,额角缓缓淌下汗水。他内心的交锋,似乎震得我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到空气在嗡嗡作响。
                  “你说,我和他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么?” 他声音越发呜咽,就像用水浇灭炭火时的烟气。
                  “David,我可以说说我的心情么?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揣测那个令他神思恍惚的人是什么模样。而今天我有些失望,恕我直言,因为你的懦弱,我认为你不配做那个人。”
                  我抬头对他微笑,因为我确定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澄澈,这意味着他已经下了决心,“但是你仍有机会,做那个值得他为了你做的那一切的人。”


                  9楼2011-10-13 10:42
                  回复
                    9.我只把男人送到Fernando家的门口,“不不,你还是自己进去吧。”我拒绝了他哀求的眼神。
                    “会不会太仓促......你知道他一直以为我死了.....哦行了,别那样看着我......”
                    他跺了跺靴子,碾开挂在那上面的泥污。现在化尽了的雪搅得整个镇上的街道都脏兮兮的,人们却也并不厌烦,好像那只是缠人的顽皮孩子。他进门前的仪式还在继续,直到抽完口袋里的第三根烟。
                    “好吧,”他摸了半天裤袋,只掏出一张揉皱的超市小票,于是只得朝我讪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说是吧。”
                    “通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望着窗前的那盆埃及芦荟发呆,”我知道这男人现在需要鼓励“不要让他等太久了。”
                    待他进门以后,我就转头往裁缝店走去。转过前面的街角就要看不见这幢房子了,所以我不免回身望了一眼。当然了,屋内的情景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眼昏花,我似乎看到二楼窗户上的霜冻比刚才融化了一些。
                    此刻是下午两三点钟,正是舒展筋骨的最好时段。我打算先不回我那反正也没什么生意的裁缝店,顺着这条小镇上唯一有店铺的街道,我踢踢打打着路上被脏水浸的黑漆漆的小石子,兴之所至,我慢慢欣赏着这条街上的景致。
                    房东女儿在我所住的楼顶天台上急不可待地晾晒着被子,那是个胖乎乎的老实姑娘。“达妮埃拉,现在竹竿怕还是湿的吧?”我朝她打了招呼。
                    “哦,是P先生,不,不会湿的。啊,午饭我已经给您做好搁在工作台上了。”
                    “谢谢你,好姑娘。我想到处走走。”
                    “小心不要着凉,妈妈总说,早春的温暖是情人的骗术。”姑娘的鼻尖和手指都冻得微红,她朝我摆摆手。
                    “你妈妈可真幽默。”
                    我微笑着沿街道走下去。路过那花园里顶开残雪疲惫呼呼的暗红色的一品红,路过在自家小院里滑梯上把屁股摔得咚咚响的小男孩,直到走得身上都微微发出热汗来。
                    好多家的窗口已经不畏春寒地开窗透气了。看来毕竟不是谁都害怕情人的骗术的嘛,我一边玩味达妮埃拉母亲的话,想象Fernando和他的David重逢的景象。
                    嗯,那个死倔死倔的黑头发小个子,一定是硬憋着说不出一句温柔的好话来。那么Fernando呢?会惊讶这个死而复生的人么?也许不会,我看他那样疯疯癫癫的样子像是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显得优雅而克制,但那神情游离的样子总叫我很不安。
                    没准在他的浑浑噩噩的头脑里,会觉得死而复生很正常。也没准他心里早就暗暗知道那男人是故意舍他而去的,但这实在太难让他承受,然后他索性慢慢相信了死亡这个他更可以接受的理由?
                    我嘲笑自己痴心妄想着别人的悲欢离合,虽然这个大概应该是美好的结局,在这个一切都顽强地恢复着生机的时光里,让我十分愉快。
                    


                    10楼2011-10-13 10:46
                    回复
                      献给我的隐性PDP啊。。。。。。。。。
                      如果我会写PDP,那将是这个的前传。。。。。嘿嘿我是不写空头支票会死星人。。。


                      14楼2011-10-13 11:0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