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ce Seven
【再高的刀山,再深的火海,我只想与你同行】
得知噩耗的时候,穆澄正把自己困在卧室中。这些天,除了吃饭,他从不踏出房门半步,像是故意给自己设下的圈禁。父母和穆翟都管不了他任何。
只是这次,老夫妇俩一反常态,直接开门进来,开门见山道[小夕出事了!]
穆澄从地板上弹起身,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企图从他们眼中看出一丝一毫欺骗自己的蛛丝马迹,口中却惊得吐不出一个字来。愣了两秒,终于抄起床头柜上零散的几张纸币,夺门而出——连鞋都忘了换。
毫不犹豫地拦下路口的出租车,直奔市中心医院。穆澄尚且不知道禹夕发生了什么事,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听父母解释——他等不及了!不管发生什么,禹夕你先要等我。
穆澄这才惊觉,这些天,自己自欺欺人地想要不去想小夕,都是徒劳的。只要她发生任何事,他还是会想要第一个冲过去保护她。
窗外的风景快速地略过,穆澄能见到的只是一片流动的绿色。
[师傅麻烦快一点!]
[小伙子别急,你看刚下过大雨,地都没干,你这不是拿生命开玩笑嘛。]
狗屁的玩笑!现在除了小夕的生命,其他的人我都不管!穆澄在心中忿忿道,只能转头面向窗外,企图转移一点注意力。
但愿没什么大事……但愿没什么大事……穆澄一遍遍地默念着,似乎无形中也给了自己一点勇气。
然而,是谁发明事与愿违这个词的——穆澄现在只是撕心裂肺的大吼!他感觉胸口有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正想要冲破他的身体出来!
穆澄赶到的时候,禹夕的妈妈跪坐在太平间门口,哭声回荡在整条回廊中,禹夕的爸爸和几个小护士搀着拉着她想把她带出去。禹夕的爸爸也挂着两行未干的清泪,但他显然比自己的妻子尚存一些理智。
穆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想冲进去证明里面躺着的那个不是禹夕,不是他亲爱的小夕——却被护士门拦在门外。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
穆澄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躺倒在墙边,他感到这一刻他的心脏都不再跳动。
禹夕的妈妈总算被拖得向外移动了几步,眼神愤恨地瞪着一边的母子,尽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身旁的那对母子此刻都低垂着头,儿子害怕地躲在母亲身后,纤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吓傻了一般不断地流泪。
也许是看到他一副委屈的面貌,禹夕妈妈的怒火瞬间蹭了上来[你有什么资格哭!你个杀千刀的!你赔我女儿!你赔啊!]说着便要冲上前打,幸好一旁的护士眼明手快,死命拉住这个发狂的母亲。
然而禹夕妈妈身体虽被钳制住不能动弹,手臂仍在空中乱舞,企图碰到对方[你们不要拦着我!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小兔崽子!打死你!给我女儿陪葬!小夕啊……小夕……]
似乎被老母亲震天的喊声喊回了神,穆澄失焦的眼中恢复了一点光芒,像是听到了禹夕妈妈的指令一般,倏地冲上前一拳就把对方揍到了墙上——力道之狠,对面的墙壁上立刻留下脑袋撞击后的一滩血迹,鲜红的颜色随着慢慢蹲下的身子一起往下淌下来……
众人皆是一愣,大家都想着拉住禹夕的母亲,却不曾料到突然冲上前的穆澄。男孩的母亲率先反应过来,抱住蹲在地上的儿子,慌了神[儿子你没事吧?儿子!你怎么了儿子!]
穆澄发出一个令人齿冷的冷笑,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呆了一瞬间,立刻向外面发了疯似的狂奔。在场的没有人能顾得上他,由着他向外狂奔而去。
穆澄能想到的地方,只有那一个——对,就是它!
那片熟悉的海滩,此刻却寂静得空无一人,只有缓缓的海浪一波一波徐徐吹过来,海水咸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澄!澄!你看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海多美啊!]
穆澄宠溺地抱着禹夕的腰,与她并肩坐在沙滩上,望着眼前梦幻般的美景。夕阳下的海面渲染出一层金黄色的错觉,又倒映着橘红的晚霞,与天连成一线。
禹夕靠在穆澄的肩头,穆澄自觉地瘫下一点身子,方便禹夕的倚靠。[你说,我们以后都老了之后,要死的那一刻,就来这里好不好?我们一起死在这。]
穆澄佯装生气地刮了一下禹夕的小鼻子,[别瞎说!]
[我是认真的!]
禹夕一脸坚定的表情,伴着因撒娇而微翘的双唇,勾勒出一幅绝美的面貌,让穆澄想要好好疼惜。
[好,好。]穆澄邪恶地笑着覆上自己的双唇。小妖精,你真引人犯罪呢。
禹夕满足地闭上眼。唇齿间温柔的交错,使他们都无暇顾及其他……
明明一切都还清晰可见……穆澄闭上眼,任由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小夕!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你怎么忍心!]穆澄朝着大海用尽全身力气呼喊,[你回来啊禹夕!你回来啊!你回来……回来……]
顺势跪倒在海边,潮涨潮落的海水一遍遍轻抚着穆澄支撑的双手,与穆澄一滴一滴坠下的热泪混成一块,退回到茫茫无际的大海中。整片大海都将携带着穆澄心痛到死的泪水。
[你不是说要等我们老了之后一起死吗?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就先走?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难道要我一个人独活于世吗?你明明知道我只爱你一个啊!你让失去了你的我该怎么办?你让我的生命还有何意义?]
[禹夕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是为了你才活的啊!反正他们只看重过穆翟——只有你!只有你啊!]
穆澄站起身,失魂落魄地朝前走去,他恍惚间看到了禹夕在远处召唤他。
[禹夕,你来找我了吗禹夕?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我就知道……]
这几日由于没怎么吃多少东西,又经过刚才激烈的运动,穆澄的身体有些渐渐吃不消,脚步都有些软了。
[禹夕你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我们再也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海水漫过膝盖,穆澄浑然不知觉。
[禹夕……你不要生气了,不要不理我,我再也不对你发火了,我发誓!]
只几步路的间隙,水面已涨到腰际。
[禹夕你说话啊,哪怕你要和裔川在一起我也不会反对了,你理理我啊禹夕……]
穆澄渐渐开始举步维艰,水中的阻力越来越大,像是被人拖着一般。穆澄越发用力,想要追上禹夕,手臂划水般的拨走面前漫漫无际的海水。
[扑通——]一声,脚下一滑,穆澄坠入了海水中,强大压强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像他涌来,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全都倒灌进来……
穆澄感到眼前瞬间模糊起来,他焦急地在水中胡乱拍打,[禹夕,禹夕,你在哪?你在哪禹夕?]
似乎有个声音从海底传过来,恍恍惚惚地呼唤着[我在这,我在这,我在这……]
穆澄满足地闭上眼,嘴角带着甜蜜的笑容。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