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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美文)忽而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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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未见(全文完)勿插楼


IP属地:陕西1楼2011-08-04 19:44回复
    (一)
    雨已经下了整整两周,昏天黑地,所有东西都发了霉。早上出门天有点亮,苏潜便潇洒地没有带伞。不料刚到学校就又哗啦哗啦下起来。在这不见天日的季节,所有的烦躁与郁闷都被困在教室里,课间也出去不得,只好用手在窗户上印脚印。
    果然,有人比苏潜先发作!第四节体育课,两个体育老师竟然在办公室打起架来——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女生们兴奋地挤在走廊里探头探脑。只见第三位年轻些的体育老师笨拙地挡在两人中间,挡不住,只好过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女生们失望地“嗷”一声。
    三分钟后,门又开了。咦,真像拍电影呢!刚才还好端端的两个人已经面目全非了:一个眼镜没了,用手绢捂着只眼睛,另一个脸上开了水果铺,红的绿的全有。两人骂骂咧咧向医务室走去。苏潜简直看呆了。
    直到下午的物理课,苏潜还对这事念念不忘,她盘算着:“嗯,体育老师用拳头互砸。语文老师呢,只能用文言文对骂。数学老师用棱锥——不是棱柱——互扎,化学老师用强酸互泼,物理老师……对,最厉害了,用的是波!”
    想到这里,苏潜简直眉开眼笑了,不妨物理老师见她眼神涣散,大声喊她回答问题:“苏潜!”
    苏潜只微愣了一秒钟,瞥见黑板上抄着一道选择题,马上不慌不忙站起来,朗声说:“选B:甲并联,乙串联,丙断开,丁合上。”——管它什么题,先选了再说。
    班上静止了五秒,随即哄堂大笑,老师哭笑不得,挥手让苏潜坐下。
    同桌凑过头来:“老师刚说了这题为什么选D不选B,让你起来重复一下。”苏潜一听,赶紧用物理书遮住脸。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苏潜一看雨很小,便火速去车棚拿了车,箭一般向家骑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刚骑到附近一所大学的围墙外,雨便呼啸而下。苏潜连滚带爬推着车,躲到近旁一个出租车站台里去了。
    还没站稳脚跟,另一个狼狈的人影也闪了进来。雨这样大,根本看不清人影从哪个方向来,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匆匆一瞥之下只见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大约就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四周乌烟瘴气的,几步外就不见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味道。两个人站得久了,不免有一丝尴尬。苏潜望着那轰隆隆的沉闷的雨幕,突然之间,物理课上的难堪、所有的忿忿不如意、以及所有对于生活的手足无措与莫名其妙都涌上心头。如同体育老师用拳头寻找出口一般,苏潜打破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古训,侧着脸大声说:“这雨下得可真大!”
    陌生人说:“是的,很多年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雨了。”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动听,带一点北方口音。
    苏潜说:“简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雨,而且已经下了两个星期,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陌生人轻轻笑了一下。苏潜继续说:“就算是传说中的大暴雨,也不见得有今天的雨这样大,只不过古时候排水能力较差,古人又善于形容罢了。”
    陌生人说:“我却知道有一场雨,比这还要大的多,大的多,整整下了一个月,雨点打在身上都沉甸甸的,田野里的草木都无法生长,更不用提稻田了,人们聚集在高地的临时棚屋里,靠存粮过活,可是也支持不下去了……”
    他缓缓的、平稳的叙述把苏潜完全吸引住了,她焦急地问了一句:“没有救援吗?”
    陌生人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说道:“人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只好采取古老的祭天方法。”
    “啊?!”
    “他们准备把那里最美的一位年轻姑娘沉进水里,平息天的愤怒。祭天的前一晚,那位姑娘站在山头,如同一颗星星坠在那儿。她很勇敢,没有落一滴泪。可是,一位深爱她的年轻人却落泪了。他在滂沱大雨中对老天说,让雨停下来吧,我愿意替代她,有什么惩罚就加在我身上!结果第二天,雨就停了。七天后,水退了。”他停下来。
    “后来呢?”
    “后来,姑娘嫁人、生子,一辈子平平安安。”
    “她嫁给了那个年轻人?”
    “不,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为她向天求过情。她嫁了别人,而年轻人……”
    “怎么样?”
    “他孤苦伶仃,颠沛流离,最后还……客死他乡。”
    一阵小小的沉默,苏潜叹了口气。她这才转身正式打量了一下陌生人,只见他略瘦,眉眼都很清秀。她刚想开口再问点什么,耳边轰隆隆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咦,雨停了!”她说,一边登开了自行车的脚撑子:“那就再见吧!”
    陌生人微微一笑,也转身离开了。
    


    IP属地:陕西2楼2011-08-04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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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第二天,苏潜感觉神清气爽,破天荒起得比较早。
      “下个礼拜考试吧?”爸爸问。
      “嗯。”苏潜回答。
      妈妈打开阳台门探了探,“竟然出太阳了!”她不置信地说:“雨季结束了!”
      “哈哈,也该结束了。”苏潜说:“否则,草木、稻田都无法生长,人们住到山顶上去,搞不好还要祭天,唉!”
      爸爸扫了她一眼:“吃饭!”他说。
      下午语文课,老师介绍古代志怪小说,见众人都有些无精打采,便说了个小故事活跃气氛:“古时候,一个深夜,几个书生坐在一块儿辩论世上有无鬼……”
      苏潜原是趴在课桌上的,这时腾一下坐直了。
      “其中一位辩才奇佳,硬是说无鬼。另一位与他争得面红耳赤,却争不过。”
      苏潜头上的日光灯突然闪了闪,教室里一片寂静。
      “他再努力争辩,仍然争不过,不由动气。他站起来,拂袖,大声说:‘何谓鬼?仆即为鬼!’就是说‘谁说没有鬼?我就是鬼!’说罢,抹脸,化为鬼魂而去。”
      日光灯又闪了一下。
      老师说:“你们看,描写手法多么高明,真是呼之欲出!谁能想到坐在你身边、与你一样打扮的书生是个鬼呢!在事实面前,辩才再佳也没有用啊,哈哈!好,我们接着讲课。”
      苏潜却偷偷向同桌扫了一眼,正碰上同桌也偷偷看过来,眼神一碰,赶紧闪开了。
      剩下的课全班都有些疑神疑鬼,生怕谁会一抹脸。
      放学后,刚骑到校门口,苏潜突然觉得很有必要对老师在课堂上传授的内容做一番深入研究。她想起书包里有姑姑帮忙办的隔壁大学的借书卡——姑姑也算得上苏潜眼中的传奇人物,她在苏富比任职多年,经手的拍品有几百亿,突然又看破红尘,回到家乡的大学教纯美术。掏出这张借书卡,苏潜到大学图书馆借了好几本古代志怪故事,《搜神记》《志怪录》《幽明录》等等。
      雨季初停的日子,天气清爽的惊人,又不太热,苏潜于是迫不及待在校园内找了张长椅,坐下来看。可是,每本都是文言文,即使稍加了注解,读起来还是颇费劲的。苏潜打开一本丢开一本,不由抬头叹了口气。
      这一抬头,却发现对面长椅上也坐着个人,赫然就是昨天同在车站避雨的那一位,原来他果然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显然也认出了苏潜,于是慢慢走了过来。他穿T恤,苏潜看见他左腕上戴一只细细的暗红色镯子。
      “真巧,又遇上你了!”苏潜说。
      他在苏潜身旁坐下,拨了拨那摞书,说:“这么多志怪故事!你做研究吗?”
      “哈哈,不敢不敢。只因为老师说了个鬼故事,我就来多看两个。”
      “噢,这样啊。”
      “你相信鬼吗?”苏潜随口问。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所谓的鬼,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它也许只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生命形式。世上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总有些什么是你所不了解的。因此,我相信每一种生命、相信它们的千变万化。”
      “是吗!”苏潜怀疑地说。
      “有一次,在印度,”他说。说来奇怪,他一开口,苏潜便有了那种沉沉郁郁、完全进到故事中去的感觉。
      “……有一个君王。他喜爱自己美丽的妻子,便为她修建了一座高高的楼阁:地毯又厚又软,异常精美的挂毯从墙壁上垂下来,绣着人间富丽堂皇的景色,并没有点灯,可是四处镶嵌的宝石照亮了整件屋子,屋内暗香浮动,王后坐在一角,脸上垂着面纱。国王为着楼阁的建成,宴请天下奇人异士,许多隐居的高人都重新出山,表演各自的绝活,看热闹的人更是把屋子塞得满满的。国王注意到高人队伍中有个小伙子,一直没动静,便问他:‘你有什么绝技?’小伙子说:‘我会学小鸟飞。’国王哈哈大笑,指了指身边的宫廷小丑,说:‘连他都会学小鸟飞呢,哈哈!’小伙子一听,显出伤心的神色,竟一头冲向窗户,扑腾一下就从高高的楼阁跳下去了。大伙儿大吃一惊,冲到窗口向外一看,只见小伙子已经变成一只小鸟,在空中悠然而飞。这时王后款款走来,揭开面纱——所有宝石都失去了颜色——她嫣然一笑,说:‘来叫我了呢!’也纵身一跳。两只小鸟便一前一后飞走了……”
      天色渐渐晚了,眼前一片绚丽的色彩,仿佛故事中的印度挂毯,苏潜看着那晚霞,像是看得呆了。她喃喃道:“难道每天街头擦身而过的人们,并不都是看上去那样平常。”
      他轻声说:“又何止是人,你看这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默默无语,可说不定也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他接着说:“有一次,一个旅行者来到波斯,那里奇花异草,美不胜收,本地人穿着柔软宽大的袍子,腰间别着宝刀。旅行者借宿在一家小店铺,店主人的小儿子八九岁,酷爱茶花,满满一后院的茶花,开起来有碗口大,他悉心呵护着它们。一天晚上,这个男孩子迟迟没有回家,店主人十分焦急,到处找,旅行者也帮他,都没有找到。他们疲惫地回来。就在这时,那满院的茶花,突然在风中轻轻摇摆,真真切切的,发出一阵柔和的低语‘卡仑河——卡仑河——’店主人和旅行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们马上出门,沿着城里的卡仑河岸,点着火把仔细看。终于,他们找到了不慎滑下河堤的男孩子,袍子被堤上的枝杈挂住了,才没有被冲走。他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两个大人把他救上来。第二天,他们来到后院,那些茶花,依旧平静地开放着。”
      晚霞更加浓艳了,一朵一朵,像极了茶花,恣意绽放。
      陌生人伸手在苏潜面前晃了晃,说:“喂,你该回家了!”
      苏潜扑通一下回过神来,却还不太想走。她说:“咳,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我叫陈忆年。”
      “我叫苏潜。对了,下回等我们考完,下周五下午四点,我和我好朋友会来这边打网球。你如果没事,也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陈忆年看她仰着脸,一副盛情邀请的热情,不禁点了点头。
      “那就说定了!”苏潜说。
      


      IP属地:陕西3楼2011-08-04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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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感觉,大海是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应该也有很多的奇观。”
        “就我所见过的、称得上奇观的,是在不久以前,随‘月牙儿’号出海的那一次。记得船上还有个小水手,叫小柯,比你还小,是个孤儿。我和他如同兄弟一样。那天,风平浪静的,水面上突然起了漩涡,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大鱼从水里钻出来,橙色的,像一头长反了的大象,尾巴又长又灵活,就像象鼻。它的尾巴突然伸到船上来,一下子就把个子最小的小柯卷起来了。我猛然惊醒,纵身抓住它的尾巴尖,死命不放。其它水手也反应过来,一个个从后面抱住我。这时船长拿来了火枪,砰砰两下,子弹虽然都弹开了,可是大鱼也吃痛,尾巴一松,把我们都甩在甲板上。小柯掉进海里去了,水怪也一溜烟钻进水里消失了。我们把小柯捞上来,天呐,他已经晕过去了,身上满是被鱼尾巴勒出的深痕。我这时才感到手心疼痛……”
        他边说边向苏潜摊开双手,上面还隐约可见如同被利刃割伤过的褐色的痕迹。“这就是拽鱼尾巴时留下的。我们照料了小柯近一个月。他康复了,我也离开了月牙儿号。”
        陈忆年想了想,又说:“今天听你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自己对大海知之甚少,嗯,也许以后应该再找机会到海上去。而且,我到今天还不明白那到底是个什么鱼。”
        听到这儿,苏潜双眼一亮:“哎,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回答你的问题!”
        “哦?”
        “真的!他原先是船长,纵横四海,所有人都叫他船长。可惜他不爱和女孩子说话,说我们叽叽喳喳、婆婆妈妈。你,你去问他,他一定能解答你的问题!”
        “听上去很不错啊……”
        “是真的!我明天就能见到他,明天,我们一起去!”
        


        IP属地:陕西8楼2011-08-04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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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忆年说:“我对以诚相待的理解是,朋友之间不能刻意欺骗,可这并不说明朋友之间不能有所保留。”
          “包括最基本的个人情况吗?”
          “有时候是的!”
          苏潜想了想,说:“既然我们各持己见,那不妨打个小赌。”
          “什么赌?”
          “你看,街那边,等红灯的一大串车中间,有一辆大货车,很大的那辆,看见了么?”
          陈忆年点点头。
          “我们就赌它的车牌号尾数是单是双——这绝对是随机的吧!我赌单。”
          陈忆年眨眨眼,说:“那我就赌双吧。”
          “好!我赢了,你就得回答我的问题;你赢了,你有权保持沉默。”
          陈忆年说:“好吧。不过既是小赌,就只赌一个问题吧。”
          换灯了。车子一辆辆开过来,他俩站在路边,看着那辆大货车开近了,又开远了。车牌号尾数是7。
          苏潜笑眯眯地看着陈忆年。
          陈忆年慷慨地说:“好,我输了。你问吧!”
          苏潜眼珠一转,说:“正好我们也到了。出来再问吧——只有一次机会,我可要好好想想措辞!”
          他俩拐了个弯儿,走进了敬老院大楼。苏潜在门口和护士阿姨打了招呼,就领着陈忆年往前走。她说:“我们这就先去看船长。他就住一楼,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我在旁边听着沾光。”
          到了,苏潜先敲敲门,听见里面哼了一声,就进去了。
          船长正站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小花园,一边喝牛奶,还穿着条条睡衣、趿着大拖鞋,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苏潜说:“船长,我又来了!”
          “哼!”
          “船长,今天该给我说船上的故事了吧?”
          “不说不说!丫头片子!”
          苏潜说:“好,我知道了!不过今天来的不全是丫头片子。”她探出头向陈忆年招招手。
          陈忆年进来了,把背包捧在怀里,稍有些拘谨。
          “船长——”苏潜喊。
          船长慢慢转过身来,有点像土地公公,只是略瘦。然后,在苏潜能反应过来之前,他手中的牛奶瓶子“哐”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苏潜被吓得跳起来。只见船长的一只手还保持着握瓶子的姿势,却在剧烈颤抖着。下一秒钟,只听见他清晰地问:“陈大哥?”
          船长的大拖鞋踉踉跄跄踏过地板上的碎玻璃渣,他的脸上突然挂满了泪花。他紧紧拉住陈忆年的手,追问道:“你是陈忆年、陈大哥,对不对?”
          陈忆年的背包也掉到地板上去了。他困惑地看着船长。
          船长用力扳开他的手,看到他手心中的痕迹:“你看!我没认错!”
          陈忆年双眼一亮:“你是?你是……天呐!”
          船长老泪纵横:“是我,陈大哥!我就是月牙儿号上的小柯!”
          他转过身,像有默契似的,陈忆年慢慢揭开他的上衣,只见他被岁月侵蚀的岩石一般的脊背上,布满了与陈忆年手中一样的褐色的疤痕。
          五分钟后,苏潜轻轻关上了船长的房门。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眼也湿润了。怎么会呢?屋内的场景应该是很可笑的:从小就无父无母、现在又无儿无女的船长,经历过无数惊涛骇浪、异景奇观的102岁的船长,像个孩子似的,依偎在年轻的陈忆年身旁,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过往,仿佛又回到月牙儿号上,那大哥哥呵护的手,为病中的小柯抹去泪水、擦身敷药。后来,小柯变成大柯,又变成二副、大副、船长,却又怎能忘记那双手,手心有为了救他而留下的伤痕。
          苏潜静静地坐在门口。护士阿姨经过:“咦,苏潜,怎么坐地上?就你一个人?”
          苏潜揉揉眼睛,说:“呵呵,船长说故事呢,不让女孩子听的。”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苏潜甚至打了个盹,做了一些白日梦。然后,她醒了,腿也麻了。她挣扎着站起来,转身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哼”声。
          她推门进去,看见船长一如既往地站在落地窗前,吸着烟斗。地上收拾干净了,既没有牛奶瓶,也没有……背包。
          “陈忆年呢?”苏潜颤声问。
          “他走了,”船长说,回头指了指:“那个,是给你的。”
          苏潜从桌上拿起一张对折的纸,还有,陈忆年的红镯子。然后,她就握着这两样东西,在屋子中央,抽抽搭搭哭起来了。她便是再愚钝,也知道陈忆年不会回来了。
          船长透过落地窗,注视着小花园,粗声说:“就是这些丫头片子,婆婆妈妈的。”仿佛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
          


          IP属地:陕西10楼2011-08-04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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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再次见到姑姑的时候,苏潜把答案告诉了她。听完,姑姑上前揽住苏潜,轻轻拍拍她的背。苏潜知道,这会是她俩之间的一个秘密。
            暑假就要结束了。苏潜和同桌最后一次去敬老院的时候,护士阿姨告诉他们,船长去世了。苏潜忍了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因为船长他是不喜欢女孩子哭的。
            接着,就开学了。夏天很快就过去了,秋天,冬天,春天,又一个夏天……高二,高三,高考,大学……苏潜像同桌以及每一个普通少女一样,悄然成长着。当然,很多年以后,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夏天的每个细节。那个夏天,她第一次模糊地喜欢上一个人,结果发现他比自己大几百岁,而且他走了,再也没回来。
            这是苏潜所能意识到的。可是,恐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在那个夏天之后,苏潜对于每一天、每一刻、所有的点点滴滴,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眷恋与热情。她并没有变得特别用功,成绩依旧只是中上,却突然发现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做,有许多梦想需要实现。她希望自己的每一分钟都是充盈饱满的,因为,她并没有永恒的生命。
            那个夏天之后,苏潜常常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天空掠过的一只雁、树上飘零的一片叶、老屋前布满青苔的石阶、皮壳斑驳的老式相机。她尊重时间在一切生物和非生物上留下的痕迹。她觉得没有什么之间不能够互相理解。于是,她常常感动,她相信奇迹——她自己就曾亲眼看到过一个。她希望自己一生都保持一颗年轻的心。有的人几百岁的时候还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惊叹,有的人十几岁可能就老了。(如果不是那个夏天,苏潜会不会在十六岁半的时候就老了呢?)
            后来,苏潜成为一名记者。她背着相机、揣着采访笔,走过世界的很多地方。她遇到过很多人,那些安详的、焦灼的、疑惑的、快乐的、憎恨的脸,不同的语言,苏潜耐心地倾听他们的故事。
            有一次,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她想起了陈忆年,她知道他仍然在时间的荒原里、与世界平行的、孤独地行走着。她了解他的苦衷。可是,这一刻,她并不惧怕老天的惩罚,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16岁的夏天,双眼明亮、皮肤光滑、蓝色的校服裙、声声蝉鸣的夏天。
            有一次,她在大英博物馆,看到展出的一只红镯子,说明上写着这是十六世纪瑞典女王的爱物。那只镯子中间,有一道细细的裂痕。苏潜悄悄伸出手来对照了一下,与自己手上的这一只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它的花纹朝右转,而且,那镯子的红色仿佛流失了一些,颜色明显是不均匀的,靠近裂缝的那一边几乎完全透明。
            还有一次,在南非的一个码头,她几乎可以肯定她看到了陈忆年。他还是那样,瘦瘦的,眉目清秀,只比从前略略晒黑了一点,可是在一大群黑人水手之中,还是很显眼。苏潜的一颗心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扬起手臂,几乎就要大喊一声:“陈忆年!”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喊出声。她垂下手,转过身,默默流下泪来。
            (全文完)
            


            IP属地:陕西12楼2011-08-0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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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居然说我有广告贴!我一段段发不还是发上来了?


              IP属地:陕西13楼2011-08-04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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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忽而今夏》Noway画过插图,所以发上来了


                IP属地:陕西14楼2011-08-0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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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佛罗伦萨的笛声


                  IP属地:陕西16楼2011-08-04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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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19楼2011-08-06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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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20楼2011-08-06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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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21楼2011-08-06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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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22楼2011-08-06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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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23楼2011-08-06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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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大家对付看吧~


                              IP属地:陕西24楼2011-08-06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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