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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了解他的历史——最不了解他的,是**委员会里那些人。他是他们的“小神秘”,他们的“大爱国志士”,他按照自己的方式,为了即将来到的墨西哥**,跟他们一样起劲地工作。他们过了很久才知道这回事,因为委员会里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他头一次到他们那些拥挤忙碌的房间里那天,他们都疑心他是一个暗探——一个被狄亚士的特务机关收买下来的爪牙,他们的同志,有很多人都给关进了美国各地的普通监狱和军事监狱,另外一部分人,上了脚镣手铐,甚至被押解到边境之外,面对着土墙排成队,被枪毙掉了。
这个小伙子给他们的头一个印象就不顺眼。他的确是个小伙子,还不满十八岁,从年龄来看,个子也不太大。他说他叫菲力普•利威拉,他的志愿是为**工作。就是这些——完全没有废话,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他站在那儿等着。他的嘴上不带一丝笑容,他的眼光也不和善。大个儿,急性子的保林诺•维拉,心里一阵哆嗦。这个小伙子真是又可恶,又可怕,又难以捉摸。他的黑眼睛里含有一阵毒蛇似的光芒。它们象冷酷的火眼一样燃烧着,仿佛含有无限的,凝聚的仇恨。他的眼光从那些**者的脸上,扫到了矮小的塞斯贝太太忙碌使用着的那架打字机。他只瞧了她一下,碰巧她正抬起头来,连她也感觉出那种说不出的眼光,逼得她把工作停了一下。她只得把打好的字重新看一遍,再继续打那封她正在草拟的信。
保林诺•维拉探问似地瞧着阿列拉诺和拉摩斯,他们也探问似地瞧着他,然后彼此瞧着。他们眼睛里都流露着迟疑不决的神色。这个瘦长的小伙子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而且具有来历不明的人的一切叫人不安的气味。在这些正直的普通**者的眼里,他好象一个不可理解的谜,当然,他们都对狄亚士和他的暴政,抱有深切的仇恨,不过,这只是处于正直的普通爱国者的仇恨。现在在他身上,却带有另外一种性质,他们都说不出所以然。可是,一向最容易冲动、喜欢说干就干的维拉,终于出来对付这个难题。
“很好,”他冷冷地说,“你说你愿意为**工作。把上衣脱下来,挂在那儿。让我来告诉你——来——告诉你水桶和抹布在哪儿。地板很脏。你先把它擦一擦,再去擦别的房间里的地板。痰盂也得倒干净。还有窗户也得擦擦。”
“这是为**么?”那个小伙子问道。
“这就是为**。”维拉回答道。
利威拉用冷冷的怀疑眼光瞧了他们一眼,开始脱掉上衣。



1楼2011-07-30 15:30回复
    “那么,好吧。”他说。
    再也没有别的话了。他每天来干活儿——扫地,擦地板,把房间收拾干净。他总是在他们之中最勤恳的人来工作之前,已经把炉子里的灰清好,把煤和引火柴弄来,把炉子生好。
    “我可以睡在这儿吗?”有一次,他问道。
    啊哈!原来是这么回事——狄亚士的爪牙到底露出原形来了!睡在**委员会里,这分明是想探听他们的秘密,他们的名单,跟他们在墨西哥做地下工作的同志的住址。这个请求被拒绝了,利威拉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他们不知道他睡在哪儿,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吃饭,靠什么糊口。有一次,阿列拉诺打算给他两块钱。利威拉摇了一下头,不肯接受。等到维拉也过来,竭力劝他接受的时候,他说:“我是为**工作。”
    


    2楼2011-07-30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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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行现代的**是需要钱的,但是委员会一直很拮据。委员会里的成员虽然饿着肚子仍旧辛勤工作,日子再苦也不嫌苦;可是有时候,**的成败,看起来,又仿佛只是几块钱的问题。有一次,而且是第一次,房租拖欠了两个月,房东正在逼着大伙儿搬家,当时,菲力普•利威拉,也就是那个穿着可怜的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打扫房间的小工,却放了十六个金币在梅•塞斯贝的台子上。这样的情形不止一次。有一回,忙碌的打字机上打出了三百封信(,因为没有邮票,都摆在桌子上没有寄出去。维拉的表已经不见了——这只老式的自鸣金表还是他父亲传给他的。梅•塞斯贝手指上一只金的结婚戒指也没有了。真是山穷水尽。拉摩斯和阿列拉诺无可奈何地捋着他们的长胡子。这些信一定要寄出去,然而邮政局对买邮票的人偏偏不能赊帐。当时,利威拉戴上帽子就走了出去。他一回来,立刻把一千张两分的邮票放到梅•塞斯贝的台子上。
      


      3楼2011-07-30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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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有点疑心这是不是狄亚士的该死的钱?”维拉对同志们说。
        他们扬了扬眉毛,都不能断定。可是那个为**做打扫工作的菲力普•利威拉,却不断在必要的时候,掏出金元和银元交给委员会使用。
        不过,他们还是没法喜欢他。他们不了解他。他的作风和他们不同。他从来不吐露心事。他让你没法向他试探。他虽然是个年轻小伙子,他们却从来不敢大胆地去盘问他一下。
        “也许他是个伟大而孤独的人吧,我不知道,我可不知道。”阿列拉诺无可奈何地说。
        “他简直不近人情。”拉摩斯说。
        “他的心灵已经麻木了,”梅•塞斯贝说,“光彩和笑容都给烧光了。他象一个死人,可是他又那么可怕地充满了生气。”
        “他一定吃过千辛万苦,”维拉说,“没有吃过千辛万苦的人,绝不会象他这样——他还不过是个小孩子呢。”
        然而,他们还是不能喜欢他。他从来不谈天,从来不问问题,从来不提任何建议。每逢他们谈起**,谈得慷慨激昂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旁边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仿佛一个死人,只有他的眼睛发出冷冷的寒光。他那双眼睛总是从这张脸瞟到那张脸,从这个说话的人瞟到那个说话的人,像寒光灼灼的冰凌一样刺人,让人觉得不安和狼狈。
        “他不是暗探,”维拉对梅•塞斯贝表示自己的意见,“他是一位爱国志士——听我说吧,他是我们所有的人里面最伟大的爱国志士。我知道,我感觉得出来,我从心里和脑子里都感觉得出来。不过,我还是一点不了解他。”
        “他的脾气很坏。”梅•塞斯贝说。
        


        4楼2011-07-30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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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维拉说着,哆嗦了一下,“他用他那双眼睛瞧着我。那种眼光里没有爱,只有威胁,野蛮得跟猛虎一样。我知道,如果我万一不忠于**的话,他会杀死我的。他没有感情。他就像钢刀一样无情,像霜一样凛冽。他就像冬天晚上,一个人在荒凉的山顶给冻死的时候的月光。我并不怕狄亚士跟他所有的刽子手;不过这个小伙子,我可真怕他。我老实跟你说,我真害怕。他是死神的使者。”
          不过,说服别人第一次给利威拉信任的,也是维拉。洛杉矶和加利福尼亚之间的交通线断了。三个同志已经被枪杀在他们自己掘的坟墓里面。另外有两个同志又在洛杉矶给关进了美国监狱。联邦军的司令,璜•阿尔瓦拉多,是一个恶魔。他破坏了他们的一切计划。他们已经不能再跟在加利福尼亚积极活动的**家以及那儿新参加**的人取得联系了。
          年轻的利威拉奉命南下。他回来的时候,交通线恢复了;璜•阿尔瓦拉多也死了。人们发现他死在床上,一把钢刀齐柄插进了他的胸口。这件事超过了利威拉所奉的命令,可是委员会里的人全知道他活动的情形。他们没有问他,他也没说一句话。他们只不过彼此交换着神色,心照不宣。
          “我早就跟你们讲过,”维拉说道,“这个小伙子会比任何人更使狄亚士害怕。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是上帝的铁腕。”
          梅•塞斯贝曾经说过他脾气很坏,这一点,他们不仅感觉到了,而且还得到了实际证明,他露面的时候,不是嘴唇破了,就是脸青了一块,或者一只耳朵发肿。很清楚,他一定是在外面,在他吃饭、睡觉、赚钱,以及按照他们所不了解的方式活动的那个世界里,常常跟人吵架。后来过了一阵子,他开始为他们的宣传**的小周报排字。然而有时候他又不能排字了,因为他不是指节上皮破血流,就是大拇指受了伤,毫无办法,或者无力的耷拉着一只胳膊,脸上流露出说不出的痛苦表情。
          “流浪汉。”阿列拉诺说。
          “准是个常到下流地方去的家伙。”拉摩斯说。
          “可是他的钱从哪儿弄来的呢?”维拉说道,“就拿今天来说吧,刚才,我才知道他已经付清了白报纸的帐——一百四十块钱。”
          “他常常不来,”梅•塞斯贝说道,“他从来不说明原因。”
          “我们应当派一个人侦察他一下。”拉摩斯提议道。
          “我不想当这个侦探,”维拉说,“我恐怕你们会再也看不见我,除非是给我落葬。他的脾气太可怕了。他要是来了脾气,恐怕上帝也拦不住他。”
          “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拉摩斯坦白地说。
          “我觉得他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他好像原始人,好像野蛮的狼,咬人的响尾蛇,蛰人的蜈蚣。”阿列拉诺说道。
          “他是**的化身,”维拉说,“他是**的火焰和灵魂,他是无情的要求复仇的呼声,不过他并不叫唤,他只是一声不响的杀人。他好像一个在夜静更深时活动的煞神。”
          “我想到了他,真要为他哭一场,”梅•塞斯贝说,“他没有朋友。他恨所有的人。对我们,他还能容忍一点,因为我们是在实现他的愿望。他很孤单……很寂寞。”他说到这里就抽抽噎噎地说不下去了,两只眼睛也模糊了。
          利威拉的行踪的确神秘。有时,他们会一连一个星期看不见他。有一次,他甚至出去了一个月。结果,他总是出乎意料地回来了,而且回来之后,他既没有什么表示,也不说话,一下拿出许多金元,放在梅•塞斯贝的桌子上。此后,他会一连多少天,多少星期,把所有的时间用来为**委员会工作。接着,不定过了多久,他又每日白天出去。不过每逢这种时候,他总是早晨提早来,晚上待得很迟。阿列拉诺曾经发现他在半夜里排字,指节还是新肿起来的,要不然,就是他的嘴才给打破,还在流血。~~
          


          5楼2011-07-30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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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让这群五花八门、不名一文的旨在复仇的人冲过边界,**就会爆发。海关,北部的港口,都会被他们占领。狄亚士也不能抵抗。他不敢驱使他的主要兵力来对付他们,因为它必须控制南方。可是南方也会到处燃起**的火焰。人民会揭竿起义。他的防御会一个城池接一个城池地崩溃,一个州接着一个州地垮台。最后,胜利的**军队,就会从四面八方会合拢来,围攻狄亚士的最后据点——墨西哥城。可是钱呢?他们有人,一个个迫不及待,都愿意拿起枪支。他们也认识那些肯出卖和运送枪支的商人。但是把**培植到这种地步,已经把委员会的力量耗尽了。最后的一块钱也用掉了,最后的资源,以及最后一位挨饿的爱国志士的口袋都已经空了,而伟大的**仍然在天平上摆动。要枪,要子弹!这些拼凑起来的队伍必须得到武器。可是怎么办?拉摩斯叹息着他的被没收的产业。阿列拉诺惋惜着他年轻时的挥霍浪费。梅•塞斯贝在想,如果**委员会里的人过去能够更节省一点,也许情形会有所不同。
            “想想看,墨西哥能不能得到自由,居然要取决于区区的几千块钱。”保林诺•维拉说道。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绝望的神气。他们本来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乔斯•阿马利诺身上;这个新近加入**委员会的人曾经答应拿出钱来,可是他在齐华华自己的庄园里被捕,在他的马厩的墙边给当场枪毙了。消息刚刚传到。利威拉跪在地上,正在揩地板,他抬起头瞧了瞧,手里举着刷子,两只光膀子上尽是一点一点的脏肥皂水。
            “五千块够吗?”他问道。
            他们都显得万分惊讶。维拉点了点头,咽了一口唾沫。他说不出话来,可是霎时间他心里燃起了希望。
            “订枪吧,”利威拉说,接着,他讲了许多话,他们从来也没听到他讲过这么多话,“时间很紧急。我准在三个星期之内把这五千块钱给你们送来。这样也好。到了那时候,天气会暖和一点,对打仗的人也好一点。再说,我也只能做到这样。”
            维拉像压住心里的希望。这真叫人不能相信。自从他搞**以来,不知有多少美妙的希望都破灭了。他相信这个衣衫褴褛的、**的打扫夫说的话是真的,可是他又不敢相信。
            “你疯啦!”他说。
            “三个星期内,”利威拉说,“订枪吧。”
            他站起来,放下卷着的袖子管,穿好了上衣。
            “订枪吧。”他说,“现在我要走了。”
            经过一阵忙乱,打了许多电话,吵吵闹闹之后,凯里的办事处在晚上开了个会。凯里的事务极忙,他的运气也不好。他把丹尼•华尔德从纽约请来,安排好了他跟比里•卡尔塞的拳击比赛,日期订在三个星期之后,不料卡尔塞受了重伤,已经躺了两天,他把这件事小心地瞒着体育记者。可是,没有代替卡尔塞的人。凯里发了许多电报到美国西部去,问遍了每一个合格的轻量级拳击家,但是他们都限于赛期和合同,不能前来。现在,又有了一点希望,可是不大。
            


            7楼2011-07-30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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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胆子可不小。”凯里见到利威拉,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这样说。
              利威拉眼睛里充满了深刻的仇恨,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能打败华尔德。”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会知道?你见过他拳击吗?”
              利威拉摇了摇头。
              “他闭上眼睛,用一只手,也能把你打倒。”
              利威拉耸了耸肩膀。
              “你怎么不说话?”拳行老板咆哮起来。
              “我能打败他。”
              “你究竟跟谁打过拳击呀?”迈克尔•凯里问道。迈克尔是老板的兄弟,开设着黄石赌场,在拳击比赛上赚了很多钱。
              利威拉只狠狠地蹬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老板的秘书,一个打扮地很花俏的年轻人,听得清清楚楚地冷笑了一声。
              “好吧,你认识罗伯兹,”凯里打破了这充满敌意的沉默,“他该来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他。坐下来等一会儿吧,不过,从你的模样看来,你可没有希望。我不能让这种狗屁的拳赛来使观众扫兴。圈子周围的票要卖十五块一张,这你总知道。”
              后来,罗伯兹来了,显然带着几分酒意。他是各又高又瘦、无精打采的家伙,他走路的神气,跟他说话一样,也是那么平稳,那么慢吞吞的。
              凯里开门见山地说:
              “你听我说,罗伯兹,你夸过口,说你发现了这个墨西哥小子。你知道,卡尔塞的胳膊坏了。好吧,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子今天居然厚着脸皮跑来,说他能代替卡尔塞。你倒说一说?”
              “这蛮好,凯里,”他回答的声音慢吞吞的,“他能打。”
              “照我看,接下去你就要说他能够打败华尔德拉。”凯里很快地顶了他一句。
              罗伯兹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
              “不对,我可不能说这种话。华尔德是个第一等好手,使拳王。不过,他不能一下子打倒利威拉。我知道利威拉。谁也不能使他慌张。我从来没见他慌张过。再说,他又是个能使双手的拳击家。他能够随便从哪个方向一拳打得人头昏眼花。”
              “那是小事情。要紧的是,他能给观众看点什么?你这一辈子,一直在培养和训练打拳的人,我佩服你的眼力。他能让大家看了觉得钱没白花吗?”
              “这不成问题,而且,他还会搞得华尔德筋疲力尽。你不懂得这个小伙子。我懂得。使我发现了他。他是个不会慌张的人。他是个魔鬼。如果有人问你,你可以说他是个魔术家。他那套自学的拳击,会使华尔德吓一跳,使你们大伙也吓一跳。我不能说他准会打败华尔德,不过他会打得很出色,让你们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希望的拳师。”
              


              8楼2011-07-30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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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吧。”凯里转过脸对他的秘书说,“给华尔德打个电话。我预先对他说过,如果我认为合适,我会叫他到这儿来。他就在对面的黄石赌场,把大把的钱扔出去出风头。”凯里又回过头来对这位教练说,“喝一杯,怎么样?”
                罗伯兹呷了一口威士忌苏打,说起底细来。
                “我从来也没告诉你我怎么发现了这个小家伙。几年前,他到教练场来。当时,我正在训练普列因,让他去跟德莱尼比赛。普列因这小子很缺德,他生来没有一点好心。他总是狠毒地打他的对手,害我找不到人愿意跟他练。我看到这个挨饿的墨西哥小子正在周围晃荡,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他,给他戴上拳击手套,让他进场。他比生牛皮还结实,就是没气力。他对拳击的规则一窍不通。普列因打得他很惨。可是他居然挺住了两个回合,也够他受的,后来他才昏倒。他不过是饿昏了。打坏了。你简直不认得他了。我给了他半块钱和一顿饱饭。你真该瞧瞧他是怎样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的。他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一口东西了。我想,这一下他可完了。不料第二天他又来了,身体僵硬,还有点发肿。他要再赚半块钱和一顿饱饭。日子久了,他就打得好起来了。真是个天生的拳击家,结实得叫你不相信。他没有感情。他简直是块冰。我跟他认识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一连说过十一个字。他只顾自己干活儿。”
                


                9楼2011-07-3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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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过他,”那位秘书说,“他替你干过不少活儿。”
                  “所有出名的小伙子都拿他试过,”罗伯兹承认道,“他也从他们那儿学会了本领。我看得出有几个他可以打倒他们。不过他的心并不在这上面。照我看,他从来也没喜欢过这一行。至少我觉得他是这样的。”
                  “最近几个月,他在那些小俱乐部里打过几趟。”凯里说到。
                  “不错。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影响了他。他忽然起劲了。他一出场就把所有的本地小伙子收拾完了。他好像需要钱,他的确也赢了一点,虽然从他的衣服上看不出来。他很古怪。没有人知道他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日子是怎么混的。他甚至在拳击的时候,也是一打完就走,这一天就不见人影。有时候,他会一连几个星期不露面。他不欢喜听别人的劝告。谁要能当上他的经理,准会发财,不过他不会考虑。可是等到你跟他谈条件的时候,你瞧吧,他会要现钱的。”
                  说到这里,丹尼•华尔德正好进来,简直是大批人马。他的经理和教练也一块儿来了,他好像一阵风似地刮进来,殷勤,和蔼,还带着征服一切的神气。他到处打招呼,对这个说句笑话,对那个反驳一句。他对每一个人,不是微微一笑,就是哈哈几声。这就是他的作风,这里面只有一部分是出于真心。他是个极会做作的人,他知道,在处世为人这个把戏里,殷勤是最好的法宝。其实,骨子里他只是个谨慎、冷静的拳击家和生意人。其余的都是假面具。那些了解他,或者跟他谈过生意的人都说,一到金钱问题上,他就会现出丹尼的本来面目。凡是遇到谈生意的时候,他都要亲自到场,有的人甚至说他的经理是一个傀儡,唯一的作用就是替他开开口。
                  


                  10楼2011-07-3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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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威拉的为人不同。他的血管里流着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血液;他一动不动地默默坐在后面的角落里,只有他的黑眼睛在从这张脸扫到那张脸,注意着一切。
                    “原来是这么个家伙,”丹尼一面说,一面用审视的眼光把他预计中的对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好,老兄。”
                    利威拉眼睛里恶狠狠的冒着火,一点没有答理的表示。他讨厌一切美国佬。而对这个美国佬,他简直是一见就恨。这在他也是很少有的情况。
                    “老天爷!”丹尼向老板开玩笑似地提出了抗议,“你不会要我同聋子哑巴拳击吧。”笑声平息下去之后,他有挖苦起来,“如果这就是你找来的头等角色,洛杉矶一定也小得可以啦。你们究竟是从哪个幼儿园把他找来。”
                    “他是个出色的小伙子,丹尼,请相信我,”罗伯兹辩护到,“他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容易对付。”
                    “况且票子都卖出去一半了,”凯里恳求道,“你一定得跟他斗,丹尼。我们找不到再好的了。”
                    丹尼漫不在意地,轻蔑地又打量了一下利威拉,然后叹了口气。
                    “我只好打得他轻一点。但愿他别一下给打死了。”
                    罗伯兹哼了一声。
                    “你可得小心点,”丹尼的经理警告道,“别跟不熟悉的对手冒险,那可能出事。”
                    “的啦,我会小心的,”丹尼微笑道,“我会一开始就把他掌握住,然后为了我的亲爱的观众,好好地照顾他。凯里,就这样打十五回合——然后来个杀手,怎么样?”
                    “可以,”这就是凯里的答复,“只要你能做的像真的一样就成。”
                    “那么我们来谈生意吧。”丹尼停了一下,心里在盘算,“当然喽,还是门票的六成半,就跟同卡尔塞拳击一样。不过我们的分法要有点不同。我得拿八成才合适。”他接着朝他的经理问了一句:“怎么样?”
                    经理点了点头。
                    


                    11楼2011-07-30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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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有一段不让发)
                      “我能打败你。”利威拉直截了当地回答。
                      丹尼把上衣脱下了一半。可是他的经理明白,这不过是一种要观众喝彩的把戏。衣服并没有脱下来,丹尼也让大家把他劝好了。人人都同情他。利威拉完全孤立了。
                      “你听我说,你这个小傻瓜,”凯里插嘴说,“你算不了什么。我们知道你在最近几个月里打败了几个小小的本地拳击家。不过丹尼是第一流的。打完这场以后,下一次他就要夺锦标了。你是个无名小辈。洛杉矶以外的人,都没有听见过你的名字。”
                      “在这场比赛以后,”利威拉耸耸肩膀说,“他们会听见的。”
                      “你居然会想到你能打败我?”丹尼忍不住插嘴说。
                      利威拉点了点头。
                      “你好好考虑一下,”凯里劝告道,“想想,这等于在给你做广告。”
                      “我要钱。”这就是利威拉的答复。
                      “你一千年也赢不了我。”丹尼肯定地对他说。
                      “那么你为什么不同意呢?”利威拉反问道,“如果钱那么容易挣,你为什么不设法挣到手呢?”
                      “哎,好吧!”丹尼忽然信心百倍的叫道,“我要在台上打死你,小子——你敢这么挖苦我。把条件写下来,凯里。赢的人拿全份。登到体育栏里宣传一下。告诉他们这是一场报仇的拳赛。我要给这个初见世面的小子一点厉害。”
                      凯里的秘书正要写的时候,丹尼打断了他。
                      “等一会儿!”他转过来对着利威拉,“体重呢?”
                      “到台边去磅。”利威拉回答道。
                      “办不到,蛮不讲理的小子。如果赢的人拿全份,我们就在早上十点钟磅体重。”
                      “那么赢的人拿全份了?”利威拉又问了一下。
                      丹尼点了点头。这就算决定了。他要在精力最饱满的时候上台。
                      “那就在十点钟磅体重。”利威拉说。
                      秘书的笔继续写下去。
                      “你请五磅呀。”罗伯兹向利威拉抱怨道,“你吃亏太大了。但凭这一点你就输了。丹尼向公牛一样结实。你是个傻瓜。他一定会打败你的。你一点希望也没有。”
                      


                      12楼2011-07-30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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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里奥•布兰柯河畔白围墙的水力发电站。他看见六千个工人挨着饿,面无血色,还有许多七八岁的小孩子,做着整日班的工作,一天只挣到一毛钱。他看到了许多脸色惨白的死尸般的染坊里的工人。他记起了他曾经听到他父亲把这种染房叫做“自杀洞”,只要在里面做一年工就会死掉。他看见了那个小院子。他母亲正在院子里烧饭,忙着粗杂的家务,还抽空来跟他亲热一下。他又看见了他父亲,身材魁梧,大胡子,宽阔的胸脯,他比任何人都仁慈,他爱所有的人,他的心非常宏大,因此那里面还能留一部分爱,留给妈妈和他这个在院子角落里玩耍的小淘气身上。那时候,他的名字并不叫菲利普•利威拉。他姓弗尔南德斯,这是他父母的姓。他的名字叫璜。后来,他自己把姓名改了,因为他发现弗尔南德斯是那些**局长和宪兵们所痛恨的姓。
                        魁梧的,好心肠的霍亚金•弗尔南德斯!他在利威拉所见到的幻象里占了一个很大的地位。那时候他还不懂,现在,回头一想,他懂得了。他好像又看见他在那个小印刷所里排字,或者在那张堆满东西的桌子上,无休无止地、急促地写着一行行不整齐的字。他又看到工人们在那些不可思议的夜里,偷偷摸着黑,像做坏事的人一样,来跟他父亲聚会,一谈几个钟头,而他这个小淘气躺在角落里,却常常没有睡着。
                        他好像听见斯派德尔•海格尔特正在从遥远的地方对他说话:“不要一开头就躺下。这是命令。挨一顿打,挣点钱。”
                        已经过了十分钟,他还坐在他那个角落里。丹尼仍然没有露面,很清楚,他要尽量耍他那套诡计。
                        可是更多的回忆却滚滚地涌进了利威拉的脑海。
                        


                        14楼2011-07-30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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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一段不让发)
                          一片很大的吼声传进了他的耳朵,好像海啸。他看见丹尼•华尔德率领着他的一班教练跟助手,正在从中央的过道走下来。场子里一片狂呼,观众都在欢迎他们所崇拜的必胜的英雄。人人都称赞他。人人都向着他。等到丹尼洋洋得意地弯下腰,从绳子下面钻到台上的时候,连利威拉的助手也兴奋起来,甚至可以说相当快活。丹尼的脸上频频露出微笑,他笑的时候,脸上处处都在笑,甚至眼角和眼珠里都在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和气的拳击家。他的脸仿佛一面宣扬好感和友谊的流动广告牌。他没有不认识的人。他隔着绳子向他的许多朋友逗趣,说笑,打着招呼。那些坐得远一点的,也都抑制不住崇拜的心情,高声喊着:“喂,丹尼!”这种快活的、表示亲爱的热烈的欢呼,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谁也不注意利威拉。在观众的眼光里,他好像并不存在。斯派德尔•海格尔特的浮肿的脸俯到利威拉的头边。
                          “别给他吓住了,”斯派德尔警告道,“记住命令。你得硬撑下去。不能躺下。你要是躺下了,我们奉了命令,会在更衣室里揍死你。明白吗?你只好拼。”
                          场子里开始鼓掌了。丹尼跨过拳击场走到了利威拉跟前。他弯下腰,用双手握住利威拉的右手,热忱地摇了几下。他那张一团笑的脸跟利威拉贴得很近。观众发出了称赞丹尼的运动家风度的喝彩声。他正在向弟兄一样亲热地招呼他的对手。丹尼的嘴唇动了几动,观众因为没有听见,都认为这是一位好心肠地运动家的客气话,又大声喝起彩来。只有利威拉听到了他的低低的声音。
                          “你这个墨西哥小耗子,”从丹尼的微笑的嘴唇里发出了嘘嘘的声音,“我要把你的屎也打出来。”
                          利威拉一动也不动。他并没有站起来。他只用眼睛表示了他的仇恨。
                          “站起来,你这个狗东西!”有人在绳子外面喊起来了。
                          观众因为他的行为没有运动家的风度,开始对他发出“哧哧”和“嘘嘘”的声音,可是他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等到丹尼跨过拳击场回去的时候,观众又对他大喝了一阵彩。
                          丹尼一脱下衣服,就听到一片“啊!”跟“哦!”的欢呼。他的身体十全十美,肌肉柔软、强健、有力,显得精神奕奕。他的皮肤光滑洁白,跟女人一样。他的身体非常优美,充满了弹性和力量。他在过去的几十次比赛里,早已证明了这一点。所有的体育杂志都刊登过他的照片。
                          等到斯派德尔•海格尔特从利威拉头上剥掉他的汗衫的时候,只听见一种哼声。黝黑的皮肤使得他的身体显得更瘦。他也有强壮的肌肉,不过没有他的对手的肌肉那样触目。观众由于疏忽而没有看到的是他那宽阔的胸部。他们更没有料到的是他的肌肉纤维之坚韧,他的肌肉细胞的迅速反映,以及把他的全身变成一个出色的战斗机构的精密的神经系统。观众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十八岁的孩子,一副孩子似的身材。丹尼完全不同。丹尼是一个二十四岁的男子汉,他的体格是男子汉的体格。等到他们一同站在台中央。听着裁判员的最后嘱咐的时候,这种对比就更加鲜明了。
                          


                          15楼2011-07-30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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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发生了一件惊人的事情。旋风似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混战突然停顿了。利威拉独自一个站着。丹尼,勇不可挡的丹尼,仰面朝天地躺下了。当他的知觉竭力要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哆嗦着。他不是摇摇晃晃地倒下去的,也不是直挺挺地慢慢翻倒的。利威拉的左拳突然向他右面死命一击,好像把他从半空中打了下来,裁判员用一只手把利威拉推到后面,就站在倒下去的格斗家面前,一秒一秒地数着。这样干脆地一拳打倒对方,看拳击比赛的观众照例是应该喝彩的。可是这班观众并没有喝彩,这件事太出人意料了。观众在紧张的沉寂中注意着报秒的声音,只有罗伯兹的欢呼声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我跟你们说过他是个双手的拳击家!”
                            到了第五秒钟,丹尼脸朝下地翻过了身,数到七的时候,他跪起了一条腿,准备在数完九没数到十之前站起来。如果数到“十”他的膝盖还没离开地面,他就算“打败了”,“退出了战斗。”只要他的膝盖一离开地,他就算“站着”,利威拉就立刻有了再打他的权利。利威拉一点也不放松。只要丹尼的膝盖离开了地面,他就会再打。他在丹尼身边绕着圈子,可是裁判员也跟着挡在他们两人当中,同时,利威拉也知道他数得很慢。现在,所有的美国佬都跟他做对,连裁判员也是这样。
                            数到“九”的时候,裁判员猛力把利威拉向后一推。这是不公平的,可是这一推确使丹尼有机会站起来。嘴上又露出微笑。他几乎把腰弯成直角,用双臂护住脸和肚子,机灵的冲到利威拉怀里,跟他扭成一团。按照比赛的规则,裁判员应该阻止他,可是他没有把他拉开,丹尼就像一个给浪冲过来的蚌壳那样粘住利威拉不放,借此一点一点地恢复元气。这一回合的最后一分钟快完了,如果他能撑到底,他就会有整整一分钟的时间,让他坐在他那一角养养精神。他终于撑到了底,不管情况怎样绝望和恶劣,他还是继续微笑着。
                            “他总是笑的!”有人喊了一句,观众松了一口气,都高声大笑起来。
                            “那个墨西哥小子的一拳可真够厉害。”丹尼在他那一角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那些为他拼命忙着的助手说道。
                            


                            17楼2011-07-30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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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合和第三回合都很平常。丹尼是个狡猾无比的拳场老将。他总是闪着,挡着,支持着,竭力要从第一回合所受的使他昏迷的打击下恢复过来,到了第四回合,他复原了。他虽然受到了猛烈的打击和震动,但是他的优良体质又使他恢复了精力。不过他不用吃人的战术了。这个墨西哥人原来是个蛮汉。他换了个法子,尽量发挥他最好的拳击本领。他是个诡计多端、拳术高强、经验丰富的老手,他虽然不能一拳把对方打倒,可是他已经开始有计划的用疲劳战术来攻打他的对手。利威拉打他一拳,他会反攻三拳,不过这只是要使对方疲劳,并不是致命的回击。要这样打了无数拳以后才会致命。他很佩服这个左右开弓的不知底细的人,他有用双拳快速出击的惊人本领。
                              为了抵抗,利威拉发出了一种叫人仓皇失措的左直拳。一次接连一次,他都用左直拳挡开了对方的一再攻打,使丹尼的嘴跟鼻子屡次受伤。不过丹尼是个多面手。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成了夺锦标的选手。他能够随意改变战术。现在,他专心采用接近战。他这种战术,特别厉害,可以使他避过对方的左直拳。他引起了全场观众的一再热烈欢呼,随后他又出奇地切入对方的防线,朝对方的下巴向上一击,打得那个墨西哥人两足腾空,摔倒在垫子上。利威拉单膝跪着,尽量利用数数的时间休息,心里知道裁判员给他数得很快。
                              这样,在第七回合里,丹尼又得到了那种极恶毒的朝下巴向上一击的机会。他只打得利威拉倒退了两步,可是接着他就利用对方在这刹那之间无从抵挡的机会,一拳打得他栽倒绳子外面。利威拉的身体一下撞到了下面的新闻记者们头上,他们立刻把他推回到擂台的绳子外面。他于是单膝跪着休息。裁判员一秒一秒地急急数着。他必须穿过绳子,钻到里面去,可是丹尼就在绳子里面等着他。现在,那个裁判员既没有干涉,也没有把丹尼推到后面。
                              观众快活的忘了形。
                              “打死他,丹尼,打死他!”有人喊道。
                              无数个声音随着叫起来,好像一片狼嚎。
                              丹尼用尽一切办法,可是利威拉不在数到九,而在数到八的时候,出乎意料地穿过绳子,安稳地跟丹尼扭到了一起。现在裁判员可忙起来了,他连忙把利威拉拉开,让他能够挨打,同时又让丹尼得到一个不公正的裁判员所能给他的一切便宜。
                              可是利威拉挺住了,他的脑子也清楚了。他们都是一样的(又不让发)
                              


                              18楼2011-07-30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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