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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发】雪惑潋.镜月.天(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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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1-07-21 13:28回复
    上 卷
      引子 绝灭之山
      孟天戈在风雪漫漫的大雪山中亡命狂奔。山势雄奇,犹如直插天穹的银白利剑,在浓密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天风呼啸着,声音有如万壑雷霆,似乎是雪山之神被这闯入者惊动了。
      风紧雪狂,他却似乎迷失了一切,只知道跑下去、不停的逃亡。
      身后大队人马紧追不舍,为首的老者狂吼:"孟天戈,你这个淫贼,还不乖乖受擒,难道想等着万刀分尸吗?"孟天戈嘴角慢慢浮出一丝冷笑,忽然停下来,急速转身!
      众人愕然,有的人甚至情不自禁勒马后退了一步!--他们分明从孟天戈的眼中看到了一种野兽般的狂烈凶猛,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狂魔般的人就是名满天下的武林奇侠、温雅沉稳的"天南神龙"孟天戈。
      这些年来,很多人认为孟天戈绝对会是未来的武林盟主。他的锋芒盖过百年以来任何一位武林豪客,剑荡天下无人能夺其锋。要不是天南孟家风头太劲,惹得武林八大门派密会约定切不可推举孟天戈为盟主,恐怕这位天南神龙早就成为武林第一人了。
      谁也想不到孟天戈会作出杀父奸姐的惊世骇俗之事。直到孟天戈的姐姐孟兰韵挺着个大肚子,在天下英雄面前亲口指证他的罪行,孟天戈的虚伪才大白于天下。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孟天戈在罪行暴露后,居然在逃亡中重伤了追杀逆子的父亲孟恒,令孟恒差点丧命,还活生生气死了伯父孟坚。
      孟天戈看了看众人,忽然微微笑了,低声道:"不就是想杀我吗?为什么不敢过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肃杀的笑容在风雪中异常悦目而可怕。
    没有人敢说话。
      孟天戈淡淡冷笑:"没人敢动手?那就恕不奉陪了!"说着忽然一个急旋,整个人就如乘风驭云气一般飞纵而起,急急没入风雪深处的雪岭。
      众人暗叫不好,眼前大雪纷纷、乱人眼目,如何还找得到孟天戈的形迹?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孟天戈焦雷炸响般的狂笑声:"哈哈哈,谢谢各位把我送到这里,我--们--结--伙--死--吧!!!"几乎与此同时,他的狂笑震动高山积雪,小山一般巨大的雪块开始缓缓崩落!
      众人知道不好,胆小的就惊呼出声:"啊!雪崩了!快跑啊!"刚才还意气轩昂的武林群雄赶紧争先恐后、拔腿就跑!
      身后是天崩地裂般的大雪滚滚而来!刹那间似乎天地也失却了颜色!而孟天戈那魔鬼般可怕的笑声却在恐怖的雪崩中依旧轰轰狂响,就如恶魔的最后诅咒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慢慢归于寂静。
      侥幸逃生的人们战战兢兢,却又忍不住互相低声庆贺。一番清点人数下来,三千多武林豪客却只是死了几百个,也算是奇迹了。想是孟天戈诱杀之心过急,没等到群雄深入雪岭之下就先动手,是以死者不多。最可惜的是,孟天戈的未婚妻云若水竟然也在失踪者之列,云若水少年痴情,不肯相信孟天戈会做坏事,坚持和众人一起追到雪山,想不到却死在这里。这样清纯美丽的生命,一下子湮灭了,确实可怜可叹。
      群雄想到孟天戈的毒恶,都是不寒而栗。幸好此人已经葬身于绝壑积雪之下,否则武林中人谁能不怕?
      叹息一番,众人纷纷散去。
      雪谷中慢慢恢复寂静。天地间又是那样的恒古空寂了。
      忽然--积雪中一道影子飞龙般冲天而起,轻飘飘落下,竟是不惊轻尘!却是孟天戈破雪而出,怀中还抱了一个美丽少女,孟天戈一手抬着少女的头一手制住她的身子,让她不能乱动,同时一直吻着她的嘴儿,不断把真气度入她口中,直到二人落地,这才放开她。
      少女勉强站稳,羞得面红如火,低声道:"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一定死了。"
      孟天戈摇摇头,淡淡道:"云若水,你如果要谢我,就不要让人知道我还活在世上。这世间已经没有孟天戈了。"他的气色颇为不好,显然受伤不轻,一边说一边低声咳嗽,口中慢慢地冒着血水。
      云若水心头着急,低呼道:"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啊?"
      孟天戈还是摇摇头:"你不要管我,自己走。我没问题。"
      云若水红着脸说:"我--怎么能不管你?我是你的......你的人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他。
      孟天戈避开她的手,冷笑了一声:"我是杀父奸姐的天南毒龙,你还不离我远一点,难道不怕我了?"
      云若水急忙说:"不!天戈,你一定是冤枉的,我不相信!"
      孟天戈冷笑:"刚才我还打算一举杀死所有的对头,要不是计算失误,我已经得手了。我就是这种人,有什么冤枉不冤枉?你不要这么蠢得可笑!"
      云若水小脸胀得通红,急急道:"不!不!天戈,我明白你!其实你只是想脱身,根本不想杀人,所以才选择了这里,故意利用雪崩诈死。你不是计算失误,你根本是故意给他们留了活命,你是最仁慈的人,我知道的!"
      孟天戈一言不发,看了她一会,干笑一声:"莫名其妙!"掉头就走!
      云若水大急,赶紧道:"不准走!刚才你亲了我、抱了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想抛弃我吗?我可不依!"
      孟天戈冷哼一声说:"刚才我不用嘴度气给你,你早就在雪中憋死了。不抱着你,你也该被大雪压死了。就这样也算亲你抱你?无聊的女人!自己回家去!"说着就待施展轻功离去。
      云若水急得没办法,忽然哭了起来,叫道:"你不肯让我跟你一起走,我就不走了,我会冻死饿死在这里,都是你的罪过!"她的样子娇弱而蛮横,又可怜的很。
    


    2楼2011-07-21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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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天戈拿她没办法,闷哼一声,一把扯过她,冷冷道:"你自己愿意受罪,就不要怪我!"
        云若水欢天喜地,拍手大叫道:"我知道你是最好的人!"
        她的叫声一大,引得山谷中又有积雪缓缓松塌,孟天戈眼看不好,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人如急箭般飞射出谷!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身后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雪崩!
        孟天戈把云若水带到安全地带,微微松一口气,叹道:"好了!"忽然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昏了过去--他刚才独力抵受万钧大雪压体之苦,还要保护云若水,原本受了极重的内伤,现在还大力狂奔,自然抵受不住,是以忽然昏倒。
        云若水大惊失色,几乎一下子哭出起来!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慢慢涌起一种温柔,看着孟天戈苍白俊俏的脸,云若水忽然想到:"我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是什么。"她浅浅微笑了,吃力地扶起孟天戈,一步一步的走向山外的世界。
        牧清野悠然看着竹窗前纷纷扬扬的雪花,情不自禁想起那雪花一般白衣飘洒的女子。
        白衣冷淡的她无疑是绝艳的,但最特别的却是她的眼色,那样恒古寂寞、却又清狂忧郁的眼色,最是动人,足可以忘情忘俗。
        牧清野可以清晰的记得,她纤细如柳的腰间那一把软剑。
        记得她突袭时的月下一剑,如惊鸿怒现般的诡艳飘摇。
      牧清野身为武当门下大弟子,素来自负武功,却也被她艳绝的剑气惊动了心肠。他再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美丽的人,这样美丽的剑,竟令他几乎无法出手。
        白衣女子被牧清野制服时,眼中的绝望近乎麻木,忽然就让他觉得不忍和心动,情不自禁吻上她娇红一抹的樱唇。
        那一夜他们同宿,醒来时白衣女子已经走了,牧清野却发现他忽然内力全失,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不是不伤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恨他。
        万般无奈之下,牧清野求助于师弟、武当掌教真人林清远,靠着林真人的先天罡气驱除奇毒,但林真人却也因此大伤元气,需要闭关半年,还为此无法参加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白白地让天南孟天戈在武林大会上力挫群雄,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
        直到在群雄讨伐孟天戈的大会上,他又看到了白衣女子--孟兰韵。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切:那个孩子甚至可能是他在那一夜留下的,却多半不是孟天戈的。但孟兰韵神色冷淡而忧郁,似乎怀恨已极,却又痴切入骨的样子,分明是一心一意恋着那个她口口声声讨伐的人。
        牧清野震怒而辛酸,却听到英山血殿的云九霄在大声开口提议追杀色魔孟天戈,群雄相应。牧清野笑了,但刹那间他看到了孟兰韵也在笑,绝望的笑容刺入他的心。他忽然想到:也许,孟兰韵的爱与恨也是和他一样急切而无望吧?
        半个月后,牧清野向孟兰韵求亲成功。三个月后,孟兰韵惊闻孟天戈死讯,一悲呕血,不久生下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儿,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了。至死,她不曾对牧清野稍微展颜。
        牧清野怎么也无法忘记她临死前那个凄苦幽婉的笑容:"清野,我对不起你......,可你真的误会了天戈。不要......恨......我也对不起天戈......你......不要......"
        然,如何能够不恨?就这样失去了他的所爱呀!
        牧清野葬了孟兰韵,抱着女儿,出家武当。
        清晨,雪意初晴。
        林清远缓缓步入牧清野所住的客房中,看到他对雪惘然的样子,微微叹息。
        牧清野忽然说:"师弟,对不起。要不是我糊涂,天下第一的尊号本该是你的。孟天戈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林清远看出了他的哀苦,轻叹一声:"师兄,我根本不介意。出家人需要什么天下第一的尊号?"
        牧清野只是摇头,狠狠道:"可惜孟天戈已经死在大雪山中,否则师弟你有大把机会证明他武功不如你,可恨这人死的太快!"他的眼因恨而发红。
        林清远看了,暗暗惊心,这才知道牧清野对孟兰韵的心思如此纠结!微微叹息道:"清野师兄,你已出家......"
        牧清野勉强笑道:"是了,我已出家。师弟。"缓缓按住额头,低声呻吟道:"师弟,我只是......难以自已!"
        林清远看着痛苦欲狂的师兄,一时无言,忽然叹道:"师兄,你错的厉害。其实我早就和孟天戈比试过了,你不知道而已。他那个天下第一,是我心甘情愿双手奉送的。"
        牧清野失声道:"你说什么?"
        林清远:"在为你疗毒之前,我已经猜到是孟家在作怪,所以夜行千里,到天南孟家和孟天戈先比划了一场。"
        牧清野惊道:"原来你早就打败了他!是啊,师弟你这么精明的人,自然不会中了这小人的狡计!我怎么就没想到!"又迟疑道:"但为什么你还是任由他夺得天下第一之号?"
        林清远沉默一会,轻轻说:"几乎和你的理由一样。"牧清野大惊道:"你--你也爱上了兰韵?"
        林清远苦笑:"比这个还糟糕,是孟天戈。"牧清野失声道:"这?怎么这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清远忽然叹道:"师兄,你一直不奇怪吗?孟兰韵冤枉孟天戈强奸她,孟天戈居然根本不解释,自管逃跑?"
        牧清野又生气又纳闷:"你想说什么?"
        林清远轻轻道:"孟天戈逃亡之后,我费了很多功夫去追查真相,终于有了结果。强奸孟兰韵的人是孟天戈的父亲孟恒,所以孟天戈根本不敢分辩,怕孟兰韵说出真相。所以孟恒要杀孟天戈灭口,却没想到孟兰韵反而要保护孟天戈,重伤孟恒。孟恒没办法,只好说是孟天戈伤了他,这样又多了一个杀子的理由。孟天戈死在雪山,或者是他最希望的结局吧。"
        牧清野喃喃道:"也就是说,兰韵--兰韵她......"心情激动之下,声音不住发抖,几乎说不下去。
        林清远轻叹:"孟兰韵深爱孟天戈,却又明知无望,只盼为他的江湖地位做一点事情。她知道孟天戈打不过我,却又希望心爱之人可以做到天下第一高手,所以设下连环计策,只盼消耗我的内力,让我没办法动手。师兄你被卷入这件事情,实在冤枉得很。"
      


      3楼2011-07-21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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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车上的蓝精灵
        帮我把第5楼删了吧,多发了,谢谢
        


        6楼2011-07-21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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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行星


          IP属地:河南7楼2011-07-21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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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IP属地:河南8楼2011-07-21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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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融花开时节。
                牧清野看着林清远练剑,忽然说:"师弟,你近来这么刻意练剑,莫非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清远停下来,徐徐道:"我要想不死,就要练剑。"
                牧清野惊奇地说:"天下谁还是你的对手?就连那个诈死埋名的孟天戈,不也死在血殿阎罗的手下吗?难道你担心的是血殿阎罗?"
                林清远随手接住随风飘舞的一瓣落花,放在手中慢慢欣赏,口中反问牧清野:"你说孟天戈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本来已经诈死了,也没人去招惹她,她却要行刺血殿阎罗,自取灭亡?"
                牧清野说:"这个--是有点奇怪啊,按理说她不该这么笨。莫非她希望杀了云九霄为天下除害,得到世人的原谅?"
                林清远道:"就算世人不原谅她,她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毕竟孟天戈已经死了,她完全可以用女人的身份活下去,一点负担也没有。所以这不是答案。"
                牧清野又想了一下:"难道她和云九霄有什么深仇大恨,非杀他不可,所以孟天戈才这么冒险?"
                林清远叹了口气:"我猜也是这样。"看了看手中的花:"是什么仇?我想了很久,有一个答案可能有点接近--"
              牧清野:"是什么?"
                林清远:"云九霄就是害她身败名裂的人。为了证实这一点,我特意走了一趟天南孟家,用摄魂大法引得孟恒说出真相:强奸孟兰韵那天,他喝过一碗茶之后就出现很多幻觉,无法克制自己。这种症状,正好符合血殿特有的迷思幽兰的中毒之状!所以--根本可能是云九霄打不过孟天戈,只好算计她的家人。否则,孟恒再怎么好色,也不必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强奸亲侄女。云九霄这一计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果然让孟天戈有苦说不出,身败名裂。你说孟天戈恨不恨他?"
                牧清野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和你猜的一个样,云九霄果然该杀!"他想到无辜死去的孟兰韵,心中就如同燃起了一盆烈火,喃喃道:"师弟你真聪明!怪不得你练剑,你是想帮孟天戈报仇!算我一份吧,我也要为兰韵报仇!"
                林清远淡淡摇头:"恐怕用不着我们,孟天戈已经报仇成功了。"
                牧清野大奇:"你说什么?她被血殿阎罗打死,怎么报仇成功?"
                林清远的目光转向云山深处:"血殿本是武林中最嚣张的黑道组织,杀人如麻。但这一段时间却收敛了很多,几乎没杀人,连帮规也作了重新修订,你发现了吗?"
                牧清野:"是有点奇怪。但这和孟天戈报仇有什么关系?"
                林清远一字一句地说:"云九霄的性格可能忽然变成大善人么?不可能吧?所以我猜血殿阎罗已经不是云九霄了,而是--孟天戈!"
                牧清野惊道:"怎么可能!"
                林清远叹了口气:"有什么不可能?别忘了孟天戈的武功实在很不错,她只需要想办法悄悄杀了云九霄,两人换了衣服。她自己扮成云九霄的样子,却告诉众人死的是孟天戈,这样就行了。你没听说吗,据说那天孟天戈死在密室之中。反正密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死的是谁,倒也难说得很。"
                牧清野恍然大悟:"明白了!怪不得孟天戈要救云若水,原来是要靠她作为桥梁,进入血殿杀云九霄!只可惜云若水本是个好女子,却被骗到伤心欲绝,直到现在还为孟天戈戴孝!孟天戈做事,其实--很是不好!"忽然想到孟兰韵被骗得白白地付出多年痴情和性命,却是迷恋上一个幻想,岂非更是可怜!
                林清远悠悠叹息:"如果我真的都猜对了,看样子孟天戈是打算终身取代血殿阎罗的名号,在黑道中取得一番作为。"
                牧清野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她这种人,本来就很适应这样的生活。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孟天戈没死,师弟你就要拼命练剑?"
                林清远轻轻道:"我估计整治血殿倒也难不倒孟天戈。等到这个挑战不再有意义,她自然会想起当年败在我手下的往事,再次找我比武。"
                说着,他忽然温柔地微笑了:"所以,我只需要永远比她强一点,她自然会永远记得我,不断的找我麻烦。这--就是我的永远了。"林清远收剑入鞘,笑意依然:"对一个道士来说,除了这样,还能如何?"
              


              9楼2011-07-21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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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清野一时无言。看着师弟清淡忧郁的脸,心头茫然。
                  曾经,也有过这样的钟情,却总是无奈!
                  山间落花如雨,急急细细,一时间零落满地。


                10楼2011-07-22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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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是父亲的五十寿辰,他自然收到了很多精美的贺礼。天戈的贺礼是他亲绘的一幅水墨山水画。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天戈的学问是极好的。父亲不无得意地告诉我,天戈曾经在赫赫有名的竹山书院游学三年,才调高迈,极受院长重视。如果他愿意,走科举入仕之路也应该很容易成功。 
  我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脱口而出:"爹爹,我要跟着天戈弟弟学画!" 
  父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韵儿,天戈这么忙,哪里有时间教你啊?" 
  我就是不依不饶,缠着爹爹不放,爹爹没办法,还是答应了:"好吧。但有个条件,不许你再和弟弟捣乱。你是姐姐,要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我吐了吐舌头,知道我对天戈的敌意没能瞒过爹爹,当下笑着说:"知道啦。我会做个好姐姐的!"从那天开始,天戈教我做画。他白天没时间,就晚上到我的芳兰居来教我。 
  他虽然不大情愿应付我的刁蛮,教学生倒还是很认真的,态度温和细致,也没有平时那种集剑气和傲气为一身的逼人感觉。光华耀目的骄阳之子,这时候也有了一份宁静温雅。老实说,我很喜欢看他作画的样子,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就没了眼神如刀锋般的锐利,只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灯下投出一圈浓密的阴影,微带浅笑,那个灯下的剪影,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绝世丰神的存在。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得有点发呆,忽然怀疑:见过这样出色绝伦的人之后,我的眼中还能看得进天下男子吗? 
  那么多的英雄好汉,都不如他一根小指头呢。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也是大吃一惊,我惶恐于这个离经叛道的思想。但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如野火一般蔓延,不可截止了。 
  他教了我半天,发现我痴痴呆呆的,有点不悦,说:"姐姐,你今天精神不好么?" 
  我吃了一惊,回过神来,笑了笑:"啊,不好意思,是我走神了。"温柔的态度让他有点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 
  我运笔的姿势有些错误,他纠正了几次总是不对,只好握住我的手,手把手教我。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几乎是圈着我,温热的呼吸缓缓吹在我的后颈,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手包着我的手,力道温柔,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修长有力的手上隐约的血管脉络。 
  天!这么接近! 
  我腾地一下脸红了,猛地推开他,不知所措!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问:"怎么了?姐姐?" 
  我涨红着脸,勉强结巴着说:"我......我有点不舒服。今天不学了好吗?" 
  他微微一笑:"好吧。姐姐身体欠安,就早些歇息吧。反正第一天也不适合教太多。"帮我收拾了一桌子的画具,他告辞而去。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冲动地说:"天戈,天黑路滑,姐姐拿个灯送你吧。" 
  他显然有些意外于我的好意,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不用了。姐姐玉体违和,自己好生将息才好。" 
  我固执地说:"天戈,我要送你。你教我学画,我都不送你,这个学生就太不尊师重教了。" 
  他几番推辞,还是拗不过我,只好随便我了。 
  提了一个小小灯笼,我送他走过小小回廊,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战。
他看着我,笑了笑:"姐姐这么娇弱,还是不要送我了。"解下身上长衣披在我身上,口中道:"不如我送姐姐回去算了。" 
  我正要抗议,他却由不得我不依,一手轻轻抱起了我,一手帮我拿着灯笼,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回到我的闺房,进去直接把我抱到床上,这才放下来,微微笑道:"姐姐好生睡吧。"取过长衣,一闪身离去了。 
  我心头怦怦乱跳,有点想骂他自作主张,有点心慌意乱,又有点隐约的--喜悦。 
  是的,喜悦,我终于意识到,我一直在盼望着他对我微笑,已经盼望了那么久,久得几乎心灵枯竭、举止悖乱了。 
  我终于对自己承认:我做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爱他。 
  悲哀啊,爱上了自己名义上的弟弟。我的身世是个不可说的秘密,隔了这个姐弟名份,从今以后,茫茫红尘,如何容得下我这一点小小柔情? 
  然,他离去前那个温和浅淡的笑容,已足够让我不惜一切。 
  以后无论怎样的艰苦,岁月茫茫也罢,关山渺渺也好,天戈,我怕是无法对你忘情了。就算是悖乱,就算是夙孽,我微笑着承认这个脱轨的命运。 
  天戈,天戈,你可知我心?
                    让我悲哀的是,天戈终究是个无情的人。 
  他的温和有礼,其实无心。他看我时的神色,还不如对他那柄佩剑来得有感情。 
  天戈,该如何才能让你也爱我? 
  我学画成效还是不错的,天戈教了我一个月之后,我已经可以作一些粗浅的画作。天戈夸我有天分,可我并不高兴,因为我知道,他就要不再教我了。天戈毕竟是属于江湖的人,剑在天下、心在红尘。他怎么甘心就这么陪我画什么水墨山水?这一个月,已经是我偷来的幸福。 
  如何是好? 
  天戈,你是天空最骄傲的鹰,我却只是一只小小的画眉,无力伴你高飞,却无法抑制追随你的渴望。我如何能够让天鹰为我收敛雄飞万里的羽翼,如何能够抓住彩虹的翅膀,如何能够留驻无情的脚步,如何能够?如何能够? 
  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留下虚空吧? 
  我逐渐憔悴,每夜暗暗落泪,万分的不舍,却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第七天。 
  第七天,我主动对爹提出,我希望和天戈弟弟一起游剑江湖,长一点阅历见识。--其实老实说,我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很害怕那种血腥生涯。但为了天戈,我什么苦头也愿意吃。 
  爹爹只有我唯一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可我从小娇宠惯了,一旦固执起来,爹根本拿我没法子,最终还是皱着眉头答应了。 
  我看得出来孟恒伯父很不高兴,天戈就更不用说了。可我爹是孟家的宗主,爹决定了的事情,天戈说什么也要尊重。 
  就这样,我又为自己偷到了一段相聚的幸福。
                  


                  13楼2011-08-23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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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我们在大山连绵中穿行了半日,人困马乏,正自踌躇,忽然听到一缕清亮的琴声。 
  我们精神一振,当下循声觅去,却在山边瀑布之侧看到一人。 
  那人眉目清华,一身布衣,却说不出的俊逸风雅,盘坐在大石头上对水抚琴,风神飘举,当真有玉树临风之感。 
  我看得有点吃惊,老实说,这人形容之美,可算平生仅见,神采夺目之极。不过,他这样气势出群的人物,会在荒山中现身,实在有点奇怪。 
  就听琴声一转,托、擘、抹、挑,无一不妥;吟、猱,绰、注,在在动人,竟是说不出的明转潇洒,听着只觉如浴春风。一会是深山邃谷、老木寒泉,一会又是山静秋鸣,月高林表;再一会又变成了松风远拂,石涧流寒;最后渐渐山居深静,林木扶苏。 
  我虽不善琴技,听了此人琴声,也是暗暗点头,却也知道这人实在弹得很好。再看天戈,却见他神色惊讶之极,心下微微好奇,当下低声道:"这人弹的很了不起吗?" 
  天戈叹道:"这人弹的,竟是上古《碣石调幽兰》之曲!能弹出此曲的,只怕当世罕见,我们遇到大国手了。" 
  我未免有点不服气,这个人虽然很不错,但我的天戈弟弟一定是最好的。微微一撅嘴道:"我就不信,难道比你还好么?" 
  天戈看着我,微微一笑:"我对此道本来也有些心得,听了却也心折不已,颇生自愧不如之感。" 
  忽然琴声乍断,那人长身而起,朗然道:"冰弦忽断,莫非有何方雅士在此听曲么?就请现身一见罢!"声音清朗优雅,一如其人。 
  我看着这人骄傲而尊贵的样子,越发有点不服之感,对天戈低声道:"你也去回他一曲啊。" 
  天戈淡淡苦笑道:"姐姐,你这一说话,他都知道有人在听。到了这份上,我不见他也不行了。"当下打马而出,拱手一笑道:"深山之中,有幸听得先生雅奏,在下一时忘情,得罪勿怪。" 
  我看着天戈说话忽然文绉绉起来,不免好笑。想必他看到这人如此斯文优雅,对着山中高士自然不可丢脸。虽然我们行色匆匆,样子没什么光鲜,但输人不输阵,派头还是不能丢的。 
  那人看到天戈的时候,双目微微一闪,现出一丝震惊之色,明眸微转,淡淡一笑:"兄台也喜欢此道吗?" 
  天戈点点头:"在下只是粗粗学过几日,今天听了先生所奏,不免惭愧无地。这一曲《碣石调幽兰》,琴意孤高岑寂、淡而会心,实在世间难得。" 
  那人听得他这话一说,双目神采大盛,越发显得俊美异常。他似笑非笑看了天戈一会,说:"粗粗学过几日么?很好啊。" 
不知为什么,我看着那人惊喜的样子,忽然有点不高兴了。 
  哼,他竟然敢这样看着我的天戈弟弟! 
  却见那人不再说话,从袖中另外取出一根丝弦调好,琳琳琅琅又弹了起来,这一次深静幽远,忽而意在高山,忽而意在流水,却是高山流水之曲。 
  我听了心头一动,知道他是在答谢知音了。静心听完,不觉忘情忘俗,刚才那一丝不悦早就忘了个干净。 
  一曲既罢,连我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赞叹之词,心意微动之下,却见天戈一扬眉,策马过去,要了他的琴,盘坐在地,铮铮抚琴,却是《长清》之曲,以示应酬之意。那人曼声和节而应。我再不懂琴理,也知道天戈的琴声毫无逊色,那人分明听得有些悠然忘情之意。 
  曲终,那人忽然轻轻叹息:"听兄台琴意,如松风竹雨,涧滴波涛,可见兄台胸中大有丘壑,应是当世英雄。今日能有缘相聚,在下实在欢喜。可惜在下有事不能留兄台盘桓恳谈。如有缘法,当谋后聚。"说着微微一笑,竟是说不出的神容爽朗。 
  我看的有点发急,越发不大喜欢他和天戈说话的样子,轻轻扯了一下天戈的衣袖。 
  天戈微微垂目,看了我一眼。随即抬头对那人哈哈一笑:"有缘自会再见。"拱手作别,扶我上马,双骑打马而去。 
  我一边飞驰一边说:"天戈弟弟,那个人好奇怪啊,就这么在山里面弹琴。亏你还真的和他应和这么久。" 
  天戈淡淡道:"姐姐,天下之大,尽多高人。龙隐于野,也是有的。" 
  我看着他,笑了:"我不管,我只知道天戈弟弟就是最出色的人!" 
  天戈看着我,眼中星光隐约闪动,似乎是温柔,又有一些惆怅,无可奈何的也笑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他的心思。


                    14楼2011-08-23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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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我根本忘了那个山中琴师。毕竟,这次出行多姿多彩,要记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这一路对我来说,自然是喜悦无限的好山好水好风好月,天地万物都是有情生。可天戈明显有些不耐烦,只是敷衍我那微薄的快乐。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只管鼓舞了一颗心,盈盈欲醉。我的江湖梦,原本是娇艳的玫瑰颜色,就如我那一点可怜的娇痴心意。直到那一日剑气血光惊破我的迷思。 
  那一天,我们在湘西地界中了仇家的埋伏。七杀教派出百余高手围攻天戈。 
  也许本来天戈根本不在乎这帮人,我却成了他的累赘。七杀教的杀手一招一式都往我身上招呼,害得天戈需要不断为我化解危机。我知道这时候才发现我那点武功根本幼稚得可笑,除了拖累他,什么作用都没有。混战中有人一刀砍向我的肩膀,还好天戈拉着我躲开。饶是如此,我还是被刀锋擦破了肩膀的一层皮,痛得我尖叫起来! 
  天戈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刷地回手一剑,把那伤我的人砍作两段。喷出的血液一下子涌泉般洒了我一身,我忍不住剧烈的呕吐!几乎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人砍向我的头!我吓得呆了,几乎不知道闪躲! 
  寒光过处,我惊觉刀光就在眼前,却已躲避不及! 
  就在此时,天戈一把搂住我,急速闪过,那人的刀却砍中了他的背,他的白衣顿时染上一大片鲜红!我惊得简直哭不出来了,天戈却越战越勇,猛力一剑,划出一道刺目的白色电光,剑光所及,声如雷霆,竟然一剑之下连杀十人!天戈满身浴血,一如魔鬼附身!他嫌我碍事,索性一把将我扔到旁边的大树上,自己准备大开杀戒了! 
  众杀手摄于他一剑之威,不禁心寒! 
  天戈哪里肯饶,狂冲而上,快剑如风之下,又有二十余人丧命。这时的他,看上去竟如修罗一般可怕。 
  众杀手心惊胆寒之下,连连后退!再无一人敢应他的剑锋。 
  天戈长眉慢慢竖起,喝道:"还有谁要来受死?" 
  没有人作答。忽然传来奇怪的滴滴沥沥的声音,原来是有个杀手被吓得小便失禁了。我又是害怕又是好笑,紧紧抱住了大树不肯松手。 
  忽然,有几个杀手抢先跪下:"孟大侠饶命!都怪咱们不该和孟大侠作对,以后小人再不敢和孟大侠交手!" 
  天戈微微一笑:"算你识相!饶你不死!" 
  众杀手见状,纷纷跪下。 
  天戈微微冷笑,一抖手间剑出如风,整个人身形快如鬼魅,闪电般穿行,手中剑刺破众杀手的琵琶骨!一举之下,他废了所有人的武功。 
  天戈凝剑不发,沉声道:"都给我滚。" 
  众杀手脸上失色,互相搀扶着,踉跄而去!不多时作了鸟兽散。
                        天戈一纵而起,跃到树上,轻轻把我抱了下来,微笑道:"姐姐受惊了?"说着拉过我,检查我肩上的擦伤,皱眉道:"对不起,怪我保护不周到,害姐姐受伤。"从怀中取出金创药,仔细擦在我肩膀上。 
  我注意到他的身上还在不断流血,忍不住拦住他的手:"天戈,先给你自己止血吧。我不要紧。" 
  天戈摇摇头:"伯父把姐姐托付给我,我不能不管你。我走江湖经常受伤,没什么了不起。"固执地为我做好包扎。 
  我再也忍耐不住,泪水簌簌而下。 
  他温柔地笑了:"不要怕,我包扎都很小心的,不会把你弄痛。" 
  我注意到他脸色越来越白,还在不断的流冷汗,忍不住厉声道:"天戈,你自己快止血!" 
  天戈笑了笑,说:"嗯,好吧。姐姐等我一会,我到树林里处理一下背伤。" 
  我忍不住说:"你伤在背上,自己不方便处理,我来帮你吧。" 
  天戈摇摇头,说:"多谢姐姐。不过这样做对你名节有损,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我暗暗嘀咕:"还在胡说!明明是你怕我和你过分接近!哼!我就不知道么,这么防范我!"心里这么想,我可也没胆顶撞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让他自己去林中处理伤口。 
  天戈摇摇幌幌走了几步,我目不转睛看着他,注意到他背上伤势极重,血肉翻卷,甚至可以看到白骨,不由得又是心痛又是着急,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 
  就在这时,天戈慢慢倒了下去。 
  我心头一痛,冲了过去,抱住了他。 
  他已经昏了过去,满脸的冷汗,面色苍白如死,口角慢慢渗出血水。平时高傲而光芒刺目的绝代风神,这时也就只剩下死亡一样的平静优美了,就如一片暗沉的月色。
                        我拼命忍住泪水,害怕有人经过看到,就把他抱到小树林中。他身材修长,个头比我高出很多,还好没我预料的那么重。不过我还是抱得有点磕磕绊绊,好容易满头大汗进入林中,松一口大气。 
  我犹豫了一下,翻过他的身体,察看他背上的伤势。--这一刀几乎是砍进了他的骨头。刀势狰狞可怖。看样子,我必须为他包扎疗伤才行。 
  但,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解开他的衣服,很可能我就会看到那个传说中的红月烙印--如果他真是是魔教镜月公主留下的孩子,那个传说中最可怕的魔教余孽。以天戈深沉冷淡的性情,如果我胆敢发现他的秘密,不知道他醒来会怎样反应,搞不好会杀了我也难说。 
  但,他毕竟是我的天戈弟弟啊!我怎能不管他? 
  鼓起勇气,我就待解开他的衣服,忙乱中粗手粗脚,竟然把他痛醒了! 
  他皱着眉,挣扎着一坐而起,惊觉我正打算为他解衣疗伤,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不觉眼现杀气,厉声道:"你......我要......杀了你!" 
  我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杀吧。我只求能救你。别的,没关系了。真的没关系。"口中说着,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他微微颤抖,慢慢抹去我的泪,挣扎道:"姐姐--不可以不杀你。兰--"低低叹息一声,脸上现出极度的苦痛之色,颤抖着举起剑对住我。 
  我忍着泪,微笑待死。 
  他眼中神光离合变幻,似乎一时间万千情绪挣扎其中,忽然一声长叹,猛地呕出一口血,叹道:"也罢......不要接近我......我不想杀你......"一下子倒下,又晕迷过去。 
  这一次我及时接住了他倾颓的身体。 
  他全身火烫,开始发高烧了。


                      15楼2011-08-23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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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16楼2011-08-23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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