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整洁的病房,湖蓝色的墙壁,柔和的灯光下,少年躺在床上,脸偏向一侧,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颚。
仿佛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他的眼眸紧闭着,刘海儿遮住了眼帘,但仍可以看到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扇形的阴影。
头上还缠着洁白的纱布,那张俊美的脸此刻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凝视过他。
才发现,高傲如他,在沉睡的时候,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同我们一样的,尚未褪去青涩的少年。
“医生,他会昏迷多久?”
“可能有好几天,也可能马上就会醒来。”
“会有后遗症吗?”
“我们会给予最精心的治疗,将影响降至最低。”
“那我可以做些什么?”
“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或者不停地同他说话,让他感受到你的存在。”
“这样……有用吗?”
“这样伤者潜意识里会感到心安,有希望尽快苏醒。”
我把手探进被子里,找到他冰凉的手,紧紧握住。这是第一次,我主动握住他的手。
仿佛有刺目的阳光,如同一个个顽皮的孩子,费力地想要撬开我的眼睛。我缓缓地从沉睡中睁开眼,阳光扑面而来,灿烂夺目,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一只温暖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替我挡住阳光。
“醒了?”
我转过头去,正对上述微笑的面容,晨光下,他的头微侧,温柔地注视着我。我猛然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脸刷地红到了耳根,我连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天哪,我昨晚明明是趴在床边的!怎么一醒来就到了床上了呢?
“要不要再躺会儿?你才睡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我一边穿鞋,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本来只想在床边坐一会儿,我不知道会睡着,也不知道睡着了居然还会爬上床来……”
我居然会爬到述的床上来!不知道我恶劣的睡姿,有没有影响他睡觉?
“我没有碰到你的伤口吧?”
“没有,你睡得很沉。”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爬上来的……”
“是我把你抱上来的。”
穿鞋的动作陡然停住,半晌,我才愕然转身:“你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抱得动我?”
“所以花了一个小时啊……”他倚着床头坐着,白色的病服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光洁如玉的胸膛,光洁的皮肤如同婴儿班纯净美好。
无法想像,身上裹着纱布,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述,要话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把我弄上床且不把我惊醒。
“笨蛋。”有酸酸的感觉,涨满整个鼻腔,“把我叫醒就好了啊!你这样很容易牵扯到伤口的,到时候留下后遗症,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就照顾我一辈子好了。”他轻笑。
“我才不要!”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我跳下床,“什么时候醒来的?”
“昨天夜里。”
“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痛不痛?”
他摇摇头。
“想吃什么早餐?我去给你买。”我声音里透出的温柔让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想吃你……”薄唇轻启,吐出慵懒的几个字,却成功地让我的脸瞬间红成煮熟的大虾。
“不要开玩笑了!”
进了卫生间,站到镜子前,我立刻被自己的尊容吓了一大跳。
我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和身上有着大块的污渍,伸出手来,指甲缝里都是黑糊糊的脏东西。
昨天车祸发生后,便一路抱着那棵没有了花盆的雪绒花跟到医院,然后神情恍惚地进了病房,一直没来得及收拾。
衣着永远干净整洁,连鞋子都纤尘不染的述,一定有着很严重的洁癖吧!而昨晚,他却将这样的我抱上了自己的床。
“谢流蓝,如果你还怀疑他对你的情感,那你就一定是一块麻木不仁的大石头。”
我对着镜子说道。
“述,我回去换一身衣服,立刻就过来好吗……”拉开卫生间的门,我呆立在门口。
坐在床边的人,明眸皓齿,妆容精致,大而明亮的眼睛瞥了我一眼,陡然腾起一抹锋利的光芒。
“流蓝昨天一整晚都留在这里吗?”
“昨晚趴在床边不小心睡着了……”
“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许悠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然后端起一旁精美的陶瓷,一只纤细的手拿着一柄小勺子,伸到述的面前,“述,来尝尝的亲自熬的牛骨汤。”
述抬眼看着我,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语气里竟有小小的依赖。
“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换身衣服就回来!”
许悠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随即,她又恢复了之前优雅的笑容:“不用太赶,有我在这陪着述就好了。”
我沉默地走到病床边,将地上包裹着泥土的雪绒花抱起来。没有花盆,又随意地倒在地上,被泥土压迫,花朵已经几近枯萎。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它养活。
抱着话轻轻走出病房,关门的瞬间,听到许悠竭力控制着情绪的发问:“述,床单和枕头怎么会这么脏?要不要把院长叫过来?”
“不必了,昨晚流蓝睡在这里,让护士进来换一下就好。”
心跳陡然加快,我转过身,飞也似的跑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