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窗外稀稀疏疏落下星星点点的月光。杜春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自从回来以后,已经连着好几天睡不好觉了。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念念不忘的要回家的梦想,在真的实现以后,却又总感觉到一点落寞。说不上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却又总是会在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感觉心空的慌。大概是思念吧,尚书老爹的疼爱,冬喜的体贴,还有阿达那炉火纯青的厨艺,也许,也是会思念邵义那小家伙的,不知道他到底娶了那堆燕瘦环肥的美人中的哪一位。关于那个时空的一切,她总想尝试忘记,却又每每在这样的夜里突然想起。偶尔还会怀疑,那段时光,是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师叔,你在吗?”杜春娇轻声问道。 是的,就像很久以前她对着那位挑食的小太子说的,前世,她或许叫杜春娇。
不再是那尚书千金、满身伤痕与绝望的顾清乔,只是二十一世纪普普通通的二十二岁女子杜春娇。
“我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个男子回答。杜春娇循声望去,依稀看到那个熟悉又亲切的身影一点点的清晰在窗外流进的月光中。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在旁边,大概会真的当成一场梦吧。
少女没有做声,翻过身去闭上眼睛。那男子轻叹,魂魄若有若无仿佛只是一场梦,喃喃道:“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杜春娇紧闭的眼角竟滑落下一行泪水,房间的空气顿时咸涩起来。窗边的男子只是叹气,却也不再多说什么,身影渐渐又隐没在了月光里。
****************************************我是梦的分割线************************************* “是..是谁在...在那里?”杜春娇,或者说此时的顾清乔战战兢兢的在黑暗里缩成一团,对着眼前不断逼近的影子颤声问道。
那团黑影越来越近,顾清乔嗅到一阵淡淡的花香,隐约又混杂着一股血腥味,说不出的诡异和闷人。顾清乔忍不住干呕起来,那黑影停下,突然矮了一截。一张惨白的脸凑到顾清乔面前,她这才看清眼前黑影的模样,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凉气,是他。
虽然眼前这个人和她记忆里的模样千差万别,可是顾清乔坚信自己没有认错,这个人,无论他再变成什么样子,顾清乔都会牢牢的记得,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纵使当年自己是如何的小心谨慎,防之又防,但竟是第一次,被自己信赖的人如此彻底的利用和背叛。尽管总说自己不曾真正的相信过谁,可是当时自己对那个人的那种感情,不是信任又是什么?
那人眼神空洞,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笑容,一头银发垂下来隐隐遮住脸庞的兰花印记,很美,又显得异常的诡异妖娆。顾清乔不禁向后退了几步。那人不再逼近,伸出尖尖的手指探向顾清乔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指尖鲜血淋漓,那些暗红带着腥味的血液在静谧的黑暗中,不断滴落到地上,滴答,滴答。顾清乔绝望的闭上眼睛,不再闪躲,心里虽然害怕,但除了害怕又有一些什么。半晌,面前的人却没有了动静,顾清乔睁开眼睛,只见那令人胆寒的指甲就生生定在自己眼前,哪怕是动一步,都必然陷进自己的眼眶中。而这只手的主人,却像人偶一般静止在那里,仿佛一开始就没有移动过,那空洞的眼眸里,却又似极痛苦一般,眼角潺潺滑下眼泪。顾清乔一楞,心堵得慌,呆呆站在那里望着眼前流泪的人出神。
“小乔,小乔!”耳边传来阮似穹焦急的呼唤,杜春娇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阮似穹此时就站在她床边,担心道:“做恶梦了?”杜春娇点点头,伸手拉了拉被子,“公平......”阮似穹轻轻拍拍杜春娇的脑袋,然后拉了她的手,微笑道:“没事了,我不离开,你睡吧。”少女这才闭上眼睛,渐渐睡去。阮似穹心疼的握紧了她的手,可是少女皱起的眉头,却一直没有再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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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空空小心翼翼的唤了屋檐下对着雨幕出神的少年。那少年回头,银白的发梢带着些雨水,脸上的兰花印记像是被雨水打湿了,愈加明艳动人。少年拉了拉肩上披着的薄衫,跟着老者进到屋里,倚着窗边的一处竹椅坐下,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空空颔首进到里屋端出一碗药汤,少年接过放到唇边试了一下温度,又犹豫着将瓷碗搁在一旁的矮几上。空空连忙追问:“是不是烫了?”少年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只轻声低喃道:“没用的,纵有神功护体,破了戒,终究也废了。你一直为我熬这汤药,倒是浪费了许多上好的药材。”空空急欲解释些什么,却被少年生生打断。“罢了,这么多年来,你为我边牧皇族尽心尽力,这万世的基业却最终毁在我这废人手上,过些时日天气好了,你便云游四方去吧,无需再为我这废人劳神了。”说罢,少年仿佛讲了一个完全与他无关的笑话一般牵起嘴角,勾出一抹惊鸿的微笑,然后端起桌上微微冒着热气的汤药,灌进了窗边插着一株寒梅的花盆中。空空望着少年瘦削的身影愣了愣,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少年爱怜的抚上梅枝上初绽的白色花蕾,“你走以后,再无人唤我子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