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了送话钮上的拇指,等待着回答。然而除了来自太阳的轻柔得犹如耳语的静电干扰,她什么也听不到。
“这里是宇航员莫里根从‘月影号’呼叫!有人听到吗?”她又等了一会儿,“‘月影号’呼叫!‘月影号’呼叫!这里有紧急情况。”
“——‘月影号’,这里是日内瓦控制中心。我们收到了你的呼叫,你的信号很弱但还清楚,请你在上面坚持住。”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憋了这么久。
在转动了五分钟之后,地球把地面天线带出了接收范围。在日内瓦控制中心获悉“月影号”尚有一位幸存者奇迹般清醒过来的同时,翠茜也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她的着陆地点十分接近黄昏线——正好在月球向阳面的边界上。月球尽管转动很缓慢,却是不可阻挡的。日落将在三个地球日内来临,然而,在月球上没有掩蔽所,没有地方可供她度过十四个地球日的漫长“月夜”。她的太阳能电池需要阳光来让她必需的空气保持新鲜。她找遍了飞船的残骸,没有一个未损坏的储存罐,也没有电池,也没有容器可以储存大量的氧气。
而且控制中心绝对不可能在黄昏来临前发射救援组上天。
有太多的不可能。
她静静地坐在地上,盯着崎岖荒原尽头那一弯纤细的蓝色“新月”陷入了沉思。
几分钟后,位于金石堡的地面天线进入了接收范围。电台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月影号,你收到了吗?月影号,你收到了吗?”
“月影号收到。”
她松开了送话钮,默默地等待着她的话被传送到地球。
“收到,月影号。我们已确定最早的救援发射时间将在三十天之后,你能坚持那么久吗?”
她把心一横,摁下了送话钮:“月影号宇航员莫里根呼叫。我会在这里等你们,不管发生什么事。”
她等了一会儿,但并没有得到回答。在金石堡的天线不可能这么快就出了接收范围,她开始检查电台。当她打开外壳时,发现电源上的印刷电路在坠毁时被撞坏了一点,不过她没有发现任何松动的铅板或其它部件。她用拳头锤了几下——“凯伦电子学第一定律”:假如电器不工作,敲它——然后再校准天线。可是没有用,很明显,在印刷电路里有什么东西损坏了。
如果是凯伦会如何反应?肯定不会是坐以待毙。赶快行动吧,小家伙,当黄昏追上你时,你就死定了。
地面肯定收到了她的答复,她必须相信他们收到了答复并会来救她。她所要做的就是活到那时候。
碟状天线太笨重,她无法随身携带,只能带上基本的必需品。太阳如果落下来,她的空气就会用尽了,于是她丢下了电台,开始步行。
行动指挥官斯坦利盯着他的引擎X光采样报告发呆。现在是早上四点,今晚上没时间再睡了,他计划六点飞往华盛顿向国会作证。
“您的决定?指挥官,”机械师说道,“我们在飞行发动机X光采样里找不到任何裂纹,但它可能是隐性的。标准飞行图线没有测过发动机在一百二十时的情况,所以即使有裂纹在翼片上,它也被瞒过去了。”
“如果我们把发动机拆下来做检查会耽搁多久?”
“假设它们正常,我们会损失一天,不然的话,两天甚至三天。”
指挥官斯坦利恼火地捻着手指,他讨厌被迫作出草率的决定:“通常的程序是什么?”
“通常我们会重新检查。”
“开始吧。”
他签了字。又耽搁了。在天上,有人正指望着他准时到达。假如她还活着,假如无线电讯号的中断没有意味着其它系统的致命损坏。
假如她能找到不需要空气而存活的方法。
在地球上的话,这相当于一场马拉松。可在月球上,这只不过算是小跑罢了。在走了十英里之后,跋涉带上了一种轻松的节奏:一半是散步,另一半既像是慢跑又像是一只行动缓慢的袋鼠在蹦跳。她最大的苦恼是这一切未免太单调。
与她同时受训的伙伴对她因成绩最好而在班里第一个被选上参加实际行动多少有些嫉妒,他们曾无情地嘲笑说她是参加一个离月面只有几公里却不着陆的行动。现在她有机会比历史上的任何人都更贴近地观察月球了。她不知道她的同学现在会怎么想,她将有故事可说了——如果她能活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