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不大却连绵,似纱一样笼着整个杭州城不透一丝明光。倒是路边原本有些泛灰的香樟被这一场雨雾洗的明亮,叶片滚落的雨滴一晃一晃的,衬得远处的天空越发灰沉。
吴邪翘着二郎腿斜坐在西泠印社大堂的雕花椅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店子外淅淅沥沥的雨顺着灰砖檐瓦滴滴答答落在青石砖碎成一瓣一瓣的。店里没开灯,昏昏暗暗的,嗯,等下让王盟去把门口的积水清理一下吧,把门槛泡坏了就不好了。
端午节本来就不多客人,又赶着这下雨天,一整天别说人了,就算是避雨的野猫都没来一只,吴邪正思量着要不要趁着还不算晚把店门关了去超市买两个粽子回来吃吃就算过节,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抬眼看去的一瞬间吴邪有些发愣,瞬间忍不住开始腹诽——不是吧不要我刚心里念叨完你就真的给我出现啊——那是一只猫。一只黑猫。乌黑的皮毛,金色的眼瞳,尖耳朵,看起来有点瘦瘦的。猫的脖子上挂着一只铜质钥匙,应该是家猫。下雨天跑出来回不去了吧,这么想着,吴邪起身就往内堂走去。
身后的猫低低地叫了一声,似乎在提醒吴邪自己的存在。
吴邪回头笑了一下:“不想饿着就跟过来。”
那猫似乎真的是通人性的,听了这话就一路跟着吴邪走去进了内堂。
内堂并不通光,牛皮灯罩把光线调得昏黄,有种昏昏欲睡的气氛飘在里面。
用普通的土陶碟盛了点牛奶摆在黑猫面前,很快就被添了个干净。于是吴邪又给它添上一点,结果瞬间被喝完……连喝五六碟,黑猫似乎饱了,懒懒的卧在红木躺椅旁边不再动弹。眼睛却是活络,上上下下好奇地打量着内堂的陈设。
吴邪看着这猫也是有趣,不由跟着它的目光望向那些摆设。青花的碗,净白的瓶,乌色的壶,翠绿的如意……一件一件摆在黄梨木博古架上,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下泛出点点星星水润的色泽,仿佛轻轻触碰就能泛起层层涟漪,煞是好看。只是有一处有些突兀——在众多古玩珍品当中,站着一只深褐色的搪瓷大碗,没有年份,没有花纹,普普通通的样式,看起来就是平常人家用来吃饭的那种——却正因为它的普通,而显出店主人对它的不一般。看到黑猫疑惑地盯着那只碗,吴邪不禁失笑,“你在好奇那只碗啊……我也好奇……”
是啊,我也好奇。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搪瓷碗,用的年份还没有三年,却和那么多贵得不成样子的玩意儿放在一起,可不管怎么样,就是觉得它比它们更贵重,或者说……一文不值。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好似是谁在哭,哗啦啦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弄乱了整个世界。
鼻尖嗅到了一丝粽子的清香,继而看到王盟端了只碗从楼上下来,“老板,我家里寄了点粽子过来,你要不要也吃几个?”
“不用了,自家的粽子,一年就这一回,自己好好品吧。”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王盟也自己乐呵了,嘿嘿,难得老板不诈我东西,今天吃三个,明天早上再吃两个,还剩下三个冻到冰箱里等馋了……嘿嘿嘿嘿……
“不过营业时间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开水煮粽子啊王盟?大堂给我看店去!”
“老板……”王萌萌抬眼看了下自家的奸商老板的表情,只好一边腹诽着“老板你就是嫉妒我有家里的粽子吃你三叔不给你买”一边挪到大堂柜台后继续看店。
看着王盟临进大堂前还扭头对着茶几上那碗粽子依依不舍,吴邪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受——“他娘的凭什么小爷没有粽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