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
杭州的天气还没有真正热起来,但是太阳那狂轰滥炸的势头已经出来了。走出候机室,便感到身上的衬衣压得皮肤上布了一层细汗,使得人浑身不干爽。
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便直奔西子湖畔的西泠印社。司机还算贴心的打了冷气,我便解了衬衣的前两个纽扣让冷气灌进来,身体算是得到了放松大脑就也跟着放空,出租车上的两个半小时,我整个人都陷入半昏睡状态,日后回想起,那段时间还真是人生中少有的落魄。
当我推开吴邪铺子的大门时,他显然也吓了一跳。但还是在惊呼了一句“小花?!”后便马上给我让出座位来,并接过我手中分量不轻的行李箱。他看出我心里有事,而且看样子不是什么小事(否则我也不会来的这么仓促,甚至没有事先通知他和安排这边的接应)便再没多说,只是在我旁边落座,为我倒了杯茶。
“帮我个忙。”
没空也没心情跟他寒暄,便直奔正题。
我平时很少求人办事,一半是信谁都不如信自己,另一半则是实在不想欠下这世上最难还清的人情债。这次来找吴邪帮忙也实在是有太多说不出的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我就知道你这次来肯定是有事找我,只是你在京城那么大的势力什么搞不定啊,遇上什么事了?”
吴邪虽然这么说,但是我知道他没有挖苦的意思,便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事啊…还真是在北京办不了才来找你的,事情说来话长了,总之这次不是什么棘手的麻烦,但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吴邪显然是没想到我千里迢迢这么着急的来杭州,就是为了让他帮我查个人,一下子连快要送进口的茶杯都停在了嘴边,用一种“你没搞错吧”的表情看着我,在发现我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后才又慢慢抿了口茶问:“谁啊?”
“姓徐,单名一个峥字。”我怕他听不清便边说边用手沾了茶水在面前的木桌上比划。
吴邪看着我刚刚划过的桌面皱了皱眉头,显然还是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我便补充道:“你可曾听说过我师傅?”
“当然听说过,九门提督上三门里排行老二的二月红嘛。难道这位二爷本名叫这个?”说着他用眼神指了指那块未干的水渍。
“自然不是,师傅的名讳我也不曾得知,只是知道姓氏是这个双人徐罢了。”
吴邪似懂非懂的看了看我,继而又抿了一口杯檐说道:“那这个人定是他的后人咯。”
“嗯,”我点点头“是师傅的孙子…可能也是徐家唯一的后人了。”
“这算什么难事啊,你自己托人查不就行了,我相信以你在京城的人脉关系查个人肯定不成问题。你要是不想自己动手,我帮你挂个电话给胖子,那家伙铁定喜欢凑这个热闹帮你的忙,只是事成之后你点儿请他去北京饭店搓顿儿好的。”
我摇了摇头道了声其中另有隐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而且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的清楚的。
他见我确是在认真,便也不再和我扯皮。一来二去身上的乏劲便再次袭来,一想到前几天在北京就压根没有安心休息过,总算到了另一个相对放松的地界儿,也该好好睡上一觉了,光靠在出租车上的那两个半小时的充电来弥补这几天身体和心理上的透支,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会吃不消。便自己歪到铺子右侧的躺椅上休息去了,吴邪见我是真的累了就也没再追问,任由我去补觉。
再醒来时天上的月亮都已经挂的高了,店铺的大门半掩着,杭州这几年绿化做得不错,虽说这七零八落的星星看得并不真切,但也都能辨清个雏形,北京就没这么好的夜空。
吴邪见我醒了就走过来拍拍我肩膀说已经凌晨三点,还打趣说店铺早就打烊不知道多少回了,要是暂时睡够了我俩就先回他家吧,别明天早上王盟来上班一推门发现咱俩大男人独处一室过夜,到时候可就难说清楚了。我便好像把这几天的烦心事也都暂时放了放似的笑了出来,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笑的笑话。
我不得不承认吴邪的那辆小金杯该被淘汰了,这一路上摇晃的确实有些厉害,但他却坚持说只有用这辆车运古董时心里才觉得踏实,那才是真正有文化底“晕”的古董。我便说他跟北京那胖子学的嘴皮子变皮了,小时候可没见他这样。然后就断断续续的聊了些小时候的事,不知怎地,便又聊到了我师傅二月红身上。
其实说到二月红,虽然他是我师傅,但是关于他的一些事情我更多的也是和旁人一样,通过那些市井的传说和小道消息,一是因为他从不主动讲起这些事戏班里的伙计也都主动避讳,二是因为这外八行的规矩,有些事情是不能主动去问的。
其实就连他还有后人在世这件事都是因为我小时候好奇,买了一壶烧酒把他的老跟班灌得烂醉后才套问出来的。
当年那老头醉醺醺地给我讲故事时的口气我还记得清楚,什么二爷当年救太太时是多英勇啊,之后又对太太多好啊,太太生不择时红颜薄命啊,三个少爷也都在建国后不久受到迫害啊,二爷又是怎么努力才险是保住了徐家的独苗又把他过继给别人家保命什么的...一件一件的事情概括的虽然含糊,但也都有重点。现在想想,那种时而唏嘘时而荣耀的心情,我们这辈人是再也体会不到的了。只是可惜了当年那个老伙计酒力不行,故事讲到一半就像烂泥一样瘫睡,怎么叫都叫不醒,足足睡了两天后还是被师傅一盆冷水才泼醒的。不过从他口中得知的那些故事足以满足我那个年纪的好奇心了,也庆幸我还知道些什么有关他的故事(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要不然现今就是真的想去追溯那个源头我都没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