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让宣慧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
宣慧想,也许因为自己总是“视而不见”,老天才取走部分视力惩戒她。
她伤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视力受损,但可以恢复。手术后在医院小住了段时间,宣慧决定回家休养,等待拆线。
出院的那一天,慰问宣慧的同事们都走后,她打发保姆回了客房。宣慧独坐在卧室里,闻着房间里熟悉的气息,突然感到冷。她哆哆嗦嗦地爬到床上,让被子淹没头顶。黑暗中她发了一会儿抖,空气中一片死寂。
宣慧伸手摸到挂在床头的双人合影,使劲一拽,相框落下,溅起的玻璃碴险些弄破她的手臂。破碎的声音点亮了这幢高楼里的几个窗口。
男孩第一个电话就是这时接到的。
“别折磨自己了,这种事情愈早发现愈好。”他语速缓慢,似乎一边说话,一边倾听她
的反应,而宣慧这头却是一味地沉默,男声顿了顿,继续道:“都什么年代了,谁离了谁不能活呢?”
在被抛弃的夜里,任何一种声响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救命稻草,更何况是这善解人意的劝慰。宣慧觉得脊椎“咯咯”作响,似有一棵强大的树在那里快速茁壮地生长起来。到了第五天,宣慧不再哭泣,并对电话里的陌生人开始了漫长的诉说。
谢长安是她的大学同学。她知道他艳遇频频,却怎样也没有料到他会把她抛弃得这么彻底。他那居心叵测的新欢别有用心地留下痕迹:浴池里的长发,水杯上的口红,染了银色的指甲屑,谢长安身上的香水味,甚至长筒丝袜。
敌人已下了无数次战书,宣慧却视而不见。
宣慧以为谢长安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他!她太了解他,他喜欢美女犹如宣慧喜欢鲜花。总是百般珍爱地把她们弄来插丵进花瓶,颜色一旧,便毫不留情地扔掉。
宣慧以为这些女孩们是开在谢长安猎艳路途中,花期短暂且脆弱的小花,所以,当那个可怕的下午来临时,太过自信的宣慧简直被弄得失魂落魄。
那天,谢长安在几天没有回家后,突然打电话让宣慧去“秘密花园”等他,说有些事情需要了断。赴约前,宣慧想也许谢长安想起了今天是他们结婚纪念日也不一定。她细心化了淡妆,白连衣裙配镂花小羊皮船鞋,齐腰的长发辫成麻花辫子垂在脑后——那是他最喜欢的发型。宣慧哼着歌,一脚油门,就到了离公司不远的 “秘密花园”咖啡馆。
出人意料的是,她丈夫身边坐着个面孔瘦削身材丰满的女孩子。女孩子颈上,她看到个青色的吻斑。宣慧闻到战争的硝烟,显然为时已晚。谢长安侧身叫侍者,宣慧看到他颈上也留有吻斑,宣慧败下阵来,谢长安是最恨别人在他身上留下印迹的。
谢长安虽然没有直视宣慧,但说话底气十足。他说:“对不起。我想跟她结婚。”
“事实上,是我们想补偿你,毕竟你照顾长安这么长时间。”女孩子同情地望着她,伸手握住宣慧的手。女孩的手指胖胖的,婴儿似地旋着几个小肉涡。宣慧从女孩儿手中缩回自己一双素手,并高高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打在谢长安的胖脸上。接着,她像个木偶似的,手脚僵硬地离开了现场。
熟悉的路和娴熟的车技,都抵挡到不了绝望带来的混乱,宣慧在单行道飞速逆行。等谢长安和他的新女友听到刺耳的紧急刹车声时,宣慧的车头已完全撞烂,朝天的四轮依然在空转,它的主人满面是血,不省人事。
宣慧不相信有着这样一副好嗓音的男孩是个小偷。尽管他一再宣称自己是个价真货实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