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骸打开车门下车,望着后方一列车队。
云雀的暴发户思维登峰造极。若觉得别人看不起他,便不遗余力地强大。
每每正式出门,半个城都要震一震。身后无数车跟着,六道骸想想也没有阻止。他一贯信奉卧薪藏胆,那是伪装,云雀这种横囦冲囦直囦撞,也算另一种伪装。
六道骸坐在车盖上,示意后方的人回去:“回了吧——司令体恤你们辛苦。都赏一条金子。今天总长大寿,普囦天囦同囦庆。”
下属们摩拳擦掌地兴囦奋着。
六道骸慢慢笑了,云雀不懂得笼络人心,他便把任务接过来,云雀不懂得迂回婉转,他便越来越喜欢勾囦心囦斗囦角。
等到人和车都撤走,地面尘土在月光下慢慢降下来。六道骸朝宅邸大厅望了望。
也不知道怎样了。
要说他遇上云雀,是从小的事——从云雀生下来。
十八岁的时候,家人送他去军校。就很久没见过了。后来战争突然爆发,也不管什么学生战士,统统扔了上战场。命令是死守一座城。还有四个字,不遗余力。
六道骸知道这无非就是弃卒保车了。只是那时他本热血,在军校呆久了,也真当得上爱囦国之名。竟然毫无怨言。舍身取义而已。敌人攻击间隙,动用了家里的一点关系,休了一天的假摸索回家。
返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到云雀家看了看。云雀家老头囦子很是赏识他,说要讨入自家门下,六道骸说军令在身,活着回来便答应。
老头囦子不知道这是拒绝了。便乐呵呵地让六道骸去见见云雀。
六道骸走到云雀房间时候,才知道所谓“讨入自家门下”是什么意思。
云雀跪在祖囦宗排位前,上身赤囦裸囦着,满背都是鞭伤,膝盖像是嵌在冰冷地砖里一样,半天也不见挪动一毫。
心里暗忖这老妖怪原来是要自己做云雀保姆,护这孩子长大。只是他也想回去前见一见云雀,推门进去了。事后他想着,不该见那一面的。
也不该跟那时的云雀打那一架。
多年忍耐,功亏一篑。
云雀嘶嚎着,一拳揍在他肚子上,六道骸下意识自保,一腿踢到云雀膝盖上,后者飞了老远。又扑上来,一边喊着,老囦子不要当这窝囊的太子。扑进六道骸怀里一顿猛锤。
六道骸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多半是云雀的三叔六伯又给他眼色看。老头囦子是要传位给他,只是这侧室的孩子加上长辈一大堆。
有他受的。
一口咬伤六道骸的脖子,大吼道——老囦子不做这么窝囊的司令,老头囦子他爱谁谁,带我走!我们走六道骸!我们走!
那时他本来有自己的梦想,也有自己的信囦仰。
埋头看到云雀眼里的丧乱。脱离了少年时代的猖狂,是一种近乎迷茫的疯狂。
六道骸抱着云雀,拍着他的背。
他知道这孩子受了什么样的气,也知道老头囦子多半只能打他平复所谓“长辈”的所谓“怒火”。
他想着自己也终究回不来。又低头看着云雀的脸,满身的鞭伤便像缠绕的玫瑰花枝条一样幽香四溢,缠得心理密密麻麻的。
一圈又一圈。
年少总是可以任性的。
他想着。
从小压抑到大的爱意像月光一样冶亮,奔流而出。全是意料外。他一直告诉自己没有足够忍耐,动不起云雀。只是他也以为没有足够的生命了。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长大。长到可以拥有云雀。
六道骸摸上了云雀的背脊,很轻柔的。
云雀哭到脱力,揽上六道骸的脖子,那样的少年只知道温暖,断然不知道危险。
进入的时候,没有经验的两人扭曲得像两条沙滩上的鱼。痛觉一阵阵像是鞭打着海岸线的浪潮,还要凶猛。
他想着自己要快点回战场,埋骨他乡的生命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满足与灿烂。又低头看了看云雀晕死过去的脸,吻着他的眼睑。
不该回来看他。
多年忍耐——功亏一篑。
抬头看看,天已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