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勺子提起了久违的书包。
好吧，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一切就是无可避免的。




清晨的阳光很和煦，风也一样。
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天气了……而把我的阳光，我的风从我的生命里夺去，只留我给无边的黑暗的人——是谁？！！
我握紧了书包的提手。
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恨任何人……因为仇恨完全没有意义，就算我恨新一，恨Sherry，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的一切都无可挽回，我只能顺着看不到终点的路，踉踉跄跄地走下去，即使这条路通向地狱，我也注定了只能万劫不复。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命运……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工藤宅”，我呆呆看着木牌。
他……在里面吧？
记得从前……我总会一大清早地跑来叫新一一起上学，总会猛按门铃……
想着，我不自觉地伸手向门铃的按扭。
仿佛被什么灼烧了一下，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在干什么啊！傻瓜。
我苦笑了一声，思绪依然停留在从前的回忆里……
……每次那个家伙都会嘴里咬着面包片，一脸不耐烦地对我大喊大叫：“我又不是聋子！！！”
然后我会毫不示弱地回击他，吵吵闹闹，笑笑骂骂……
那是我人生中最简单的一段日子，也是……最干净，最美好的日子吧。
现在……那样的场面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新一……新一……再过几分钟，就会在学校碰到他，那时侯，我跟他……就真的不能回头了吧……
我盯着新一家的门，仿佛看到那个高瘦的身影打开门，冲我挥着手：“兰！”……
眼前有些模糊，我垂下眼帘，微微地叹了口气，忽然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卡嚓”，那扇门——仿佛动了一下？……
是什么……幻觉吗？
我睁大眼睛，做梦一样的看到那门轻轻地开启了。
门背后，一个身影慢慢从黑暗里显现出来……
新一……我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整个人完全僵硬了。
我屏住呼吸，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嘴。




兰色西装的少年就站在我对面。
头发，眼睛，鼻子，嘴巴……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哭啊……毛利兰！坚强一点！不许哭！！
我拼命地想止住眼泪，可是心里的所有的痛所有的委屈在瞬间爆发，我没有办法。
我看到了新一的震惊……他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他和我一样，完全没有准备。
我和新一，隔着铁栏，静静地对视着，惊讶地、不知所措地，对视着。
我深深地吸着气。
一切都静止了。
新一……新一……
“……”新一仿佛试图开口，却没有办法发出一个音节。
我也一样。
“工藤？”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我艰难地转头——
从不远处走来一个红褐色头发的女子，在她的视线触及我的一刹那，她的脚步停住了。
她眼睛里的惊诧显而易见。
这就是Sherry，灰原哀……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大脑一片空白，我浑浑噩噩地想着……对了，那个时候她是住在阿笠博士家的……大概现在还是……所以……
“毛利……”
我听到了那个女子颤抖的声音……
另外一个声音同时开始在脑海里轰鸣：
“……我让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不！！！！”我疯了一样地捂住耳朵，转身飞奔着逃了跑。
“兰！！！！！！！”
我听到了身后新一声嘶力竭地大叫，还有他追赶的脚步……
“兰！！！！！！！！！！！！！！！！”




我奔跑着。
耳边的风掠起我的头发，我大脑一片混乱。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逃，也不知道我要逃到哪里去。
只是奔跑着，奔跑着……
“兰！你不要走！兰！！”
新一在身后大声叫喊着。
可是我听不见……我什么都不要听！！
“兰！！！”
“……我让你放了灰原……！！！”
“兰！！！”
“……放了灰原！！！！！……”
“兰！！！”
“……灰原！！……”
“兰！！！”
脑海里回荡着无数的声音，我的神经几乎崩溃。
我拼命地向前奔跑，试图甩开困扰我的声音。
我冲到了马路上，回头看到新一惊恐的脸：“兰，危险！”


“我是宫野志保，请多指教。”宫野握住我的手。
“我是……工藤新一……请多指教。”新一的声音疲惫不堪。
我装作毫不在意。
“我们带你到班上去吧。”宫野向前走去，“差点忘记了，老师前阵子还说会有新同学转学过来，就是你吧？”
“嗯。”我点点头跟在宫野后面，新一却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工藤。”宫野淡淡地皱了皱眉，“走了。”
新一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新一突然停下，抓住了我的手，他的声音很轻：“……真的……不是兰吗？”
我心头一震，然后我很快地笑了一下：“不是啦，校长不是有给你们看过我的身份证明吗？”
新一看着我，慢慢地松开了手。
我的手，垂落下去。
而我的心，也同时沉下去。




走进班门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整个教室寂静得让人害怕。
我，新一，还有宫野，所有人仿佛都在看我们。
我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一个人大哭着扑到我身上：“兰！！！！！！！！！！！”
是园子。
“兰！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兰！！”园子抱着我，哭得一塌糊涂。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几乎控制不住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一句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我连忙推开了园子，“我不是兰。你认错了。”
“什么？！”园子的哭声停止了，她结结巴巴的，“你说你……”
“我不是兰，大概是我和她长得很像吧，你们都认错了。”我深深地鞠躬，不想让大家看到我的表情，“我叫做雪代千寻，是从名古屋转学来的插班生，请多指教。”
“插班生？”
“她说她不是毛利啊？”
“怎么可能？长得太像了吧？”
“不会吧……”
“什么事情？”突然一个女声传来，操着生硬的日本话。
我转头看去，是从前的英文老师——茱蒂老师。
我行了个礼：“老师好，我是雪代千寻……”
“哦！”茱蒂老师看上去一脸惊讶，“你就是那个转学生啊，哇，你长得和我从前的学生好像哦！雪代同学很像小兰，是不是啊？工藤同学？”
新一愣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雪代同学，你就坐在工藤同学身边的空位上吧。我是你的班主任，你先把书包放下来，到我的办公室来把你的资料填写一下哦。”茱蒂老师满脸笑容。
“好。”我看了一眼新一，面无表情地在他身边放下书包。




老师办公室。

“这里面是我的转学证明和……”我递上自己的身份文件，茱蒂老师却并不伸手来接。
“老师？”
“……”茱蒂老师看着我似笑非笑，她的声音含着浓浓的玩味，“看样子Cognac什么都没告诉你？”
Cognac？！！
手中的文件“啪”地掉落在地上，我连忙弯腰去捡：“老师你在说什么……”
“欢迎回到日本——”茱蒂向我伸出手，“Aquavit。”
我缓缓地坐直身子：“原来你也是……可是，怎么会——你不是FBI的——易容术吗，真是厉害。”
“呵呵，这个身份最不容易被识破嘛。Vermouth，幸会哦。”
“原来是你。”我淡淡地应了声，Vermouth，Cognac曾经很多次和我提过她，算起来，我之前也和她见过好几次，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像现在这样，面对她的假面。
“那些白痴警察如我所料，丝毫没有怀疑我的身份，那个所谓的‘名侦探’也轻易地被我蒙混过关，所以我现在长期留在日本——现在，组织委派我‘协助你’。”
我冷淡地说：“协助我？还是监视我呢？”
“哇！” Vermouth故意夸张地叫道，“几个月不见，聪明多了吗？不错，组织对于你的确不是很信任哦。”
“……”
“听说你是因为你的‘青梅竹马’才被卷进来的哦？想不到Sherry还是满有魅力的吗，对不对啊？不过真是看不出来呢，说起来，你走了之后工藤新一对你……”
“你够了没有？”我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愤恨，“我只是来完成组织的任务，别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脾气变坏了哦？不像以前那个‘温柔可爱’的毛利兰了。” Vermouth依旧冷嘲热讽。
“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我了。”我站起来，“现在的我是雪代千寻，你叫我Aquavit也可以。”


“Aquavit……” Vermouth冷冷地笑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Aquavit’这个单词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哦——‘生命之水’，在组织内部，是把你定义为‘使组织复苏的人’哦。”
“使组织……复苏的人……”我心里一紧。
“你的角色很重要呢——” Vermouth摆摆手，“好了，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
我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听到身后Vermouth 阴阳怪气地声音：
“顺便说一句，期待你的表现哦？我实在是很好奇，你要怎么完成任务？说到底，你还是你吧……”
我关上了门。




“说到底……你还是你吧？” Vermouth冷淡的话音不断地回响。
“我……还是我自己吗？”我凝视着窗外的云，一朵一朵，漫无边际地分布在蓝灰色的天幕上，什么时候……天色又开始阴沉了呢。
这是犯罪感第一次占满了我的整颗心。
加入组织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新一一直在跟这么可怕的东西抗争——国际犯罪，走私，暗杀……组织庞大到没有办法想象，而现在的我……成为了他们的“生命之水”？
如果组织在日本的分部死灰复燃……我不敢想下去。
可是这并不能够怪我！我拼命安慰自己，如果说有谁错了……不是我！
但是……但是……
心脏又开始不舒服了……大脑里晕眩的东西……
我扶住墙壁，勉强呼吸着。
“兰！兰你还好吧？”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温暖的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兰？”
我感激地看着园子：“我没事……”
“兰……哦，你，你是叫做雪代千寻的吗？”园子犹疑地看着我，“不是兰，对吧？”
“啊，叫我千寻好了。”
“千寻……”园子咬了咬下唇，“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是可以答应我吗……”
“什么？”
“我……我可以还是称呼你‘兰’吗？”园子终于说出口。
“你……”
“兰是我很好的朋友……从小到大，她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但是几个月前她发生了意外……失踪了，现在你出现了，就像……就像兰回到了我的身边……”园子眼里含着泪水，“雪代同学，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可能是过分了！可是我……可是我……真的希望……希望是兰回到了我身边……对不起……可是……可是我……”
我伸手擦去了园子的泪水：“没有关系……”
“这么说你——？”园子惊喜道。
“没有关系，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如果，可以让你开心一点……你就当作，你的朋友回来了吧。”我微微笑了。
“兰！！！！！！！！！！！”园子抽泣着抱住了我。
园子……对不起……我也想回到你身边，重新做回“毛利兰”……但是……已经没有可能了……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们在这段不多的日子里……像以前一样做‘最好的朋友’吧。”
我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回到班上，已经开始上课了，大家的疑惑些许少了些，我径自走到新一身边坐下，垂着头翻课本。
我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那是没有办法遏止的紧张而造成的战栗。
新一……新一……他就在我身边。
却……相隔那么遥远，仿佛身处不同的时空……永远没有办法相见了。
新一……
然而，整整一节课——我身边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我悄悄地看向他的侧脸……就跟木偶一样，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
我黯然一笑。




“雪代同学！”
“雪代同学！”
下课了，同学们把我围了一圈。
“你是从名古屋转学来的？”
“真的啊，你长得和毛利兰好像哦！”
“简直是一个人嘛！”
“是吗？”我敷衍着，无意间看到新一和宫野正并肩站在窗边说着什么，仿佛对我毫不在意。
我的心里一沉，勉强笑了笑：“哦，你们都说我像毛利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毛利嘛，”有人开玩笑地说道，“这个应该让工藤来评价哦。”
“呃，是吗……”我掩饰着笑笑。
“喂！工藤！过来一下嘛。”好事者继续着玩笑。
“干什么？”新一并不动身。
“我们在谈毛利的事情，你怎么能缺席呢？……”
“……你们别那么无聊好不好？”新一皱了皱眉头。
无聊……？！新一的话深深刺进了我的心——无聊？！


“有什么关系吗……哦，你现在有宫野了对吧？哈哈……”
“你现在有宫野了……”
“……我让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
黑暗的煎熬……痛苦的回忆……
“不要说了！”我捂住耳朵大声喊道，“不要了！”
“雪代——同学？”大家都怔住了。
新一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逃也似的奔出了教室。
“兰！！”
新一的喊声被园子打断了：“你就留下吧，我去看看兰。”




Vol.4


我紧紧抓着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看到了园子担心的脸：“兰？你怎么了？你脸色好苍白。” 
“没什么……”我勉强笑笑，“突然有些不舒服罢了。” 
“是吗。”园子扶着我在长椅上坐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他们只是在开玩笑……你和新一……我是说兰和新一，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大家看到你会忍不住想到兰，所以……你别介意。” 
“不会。”
“两年前，新一失踪了。”园子轻声说，“说是失踪其实也不尽然，虽然他有时候会打电话给兰……但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很长时间见不到他。那段日子我陪在兰的身边……看到她的不安，她的担心……她的执著……那种绝望的等待非常折磨人……但是兰一直等……等到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她还是在等……”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园子说，仿佛在听人讲述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幻。 
“几个月前……市政大厅失火了，半夜的时候，火光冲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新一会从火场里冲出来，抱着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女孩子……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新一疯了一样地想要冲回火场，大声喊着‘兰在里面！我不可以丢下她！我要陪她！兰在里面！！’，因为火势很大，太危险了，警察终于还是阻止了新一……但是没有人知道兰为什么会出现在火场，而兰，真的失踪了……后来新一清醒之后，什么都不愿意透露……市政大厅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虽然警察尽了最大的努力寻找兰，但还是完全没有收获……尽管这样！”园子擦了擦眼睛，“只要没有尸体，就证明兰没有死！我绝对不相信兰已经死了！绝对！” 
“在那样的火灾里是不可能幸存的……”我幽幽地说，“毛利兰——大概早就尸骨无存了。” 
“？”园子疑惑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没有。”我淡淡一笑，“没什么……工藤那时侯救出火场的女孩子——就是宫野吧？” 
“你是说宫野志保吗？”园子道，“她的确是新一救出来的，转学到了这里，据说她是阿笠博士的远房亲戚。” 
“是吗……她和工藤……”我犹豫着该不该问。 
“新一和她……”园子的话说到一半被一个生硬的声音打断了： 
“我和工藤只是普通朋友。” 
宫野冷淡地站在不远的地方：“方便过来一下吗？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吗？”我愣了愣。 
“没错，请到顶楼来——雪代千寻同学。”宫野命令一般地说完，转身走了。 
“……”我没有说话。 
“兰……”园子正要说什么，我站起了身：“那么我去找她，呆会儿见，园子。” 




顶楼空无一人。 
我看着宫野单薄的倚靠在栏杆上的侧影，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风很冷，我微微地瑟缩了一下。 
宫野回过头看着我，目光凌厉。 
我慢慢走近她，努力地笑着：“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宫野终于叹了口气，不再看我：“他在那片废墟里找了你三天。” 
“？！什么……” 
“发疯一样的，疯狂地在废墟里寻找，一遍一遍地大喊着‘兰不会死’‘她会等我回来’……完全失去理智，你知道吗，他几乎崩溃了。”宫野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含着掩饰不住的心痛。 
“你是说工藤同学吗？”我淡漠地道，“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宫野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真的变了。” 
“你弄错了，我并不是毛利兰。”我平静地说。 
宫野只是看着我。
“我不是毛利兰。”我再一次开口，“不是。” 
“你骗得了别人——”宫野冷冷地道，“但是——不是我。” 


我屏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组织是用什么方法让你加入的——但是，我想告诉你，这绝对是一条不归路。” 
宫野的话直插我心，我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可能知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我无力地掩饰着：“不是……什么组织……你在说什么……” 
“那天在医院，你清醒之前——”宫野毫不退让地正视着我，“你一直在喊着‘Cognac’的名字，Cognac——组织委派到法国的高级人员，我说的——没错吧？” 
我呆住了。




“什么？”我短促地笑着，甚至有些神经质，“什么‘Cognac’，宫野……你在说什么？什么组织？什么Cognac？我完全听不懂啊。”
“听不懂？是么……”宫野盯着我，没有说话。
“什么组织……”心脏开始轻微地痉挛，我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只是拼命否认，“我不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吧……我……我……”
“你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宫野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你真的忍心？！你难道没有看到，他看到你那种表情？！！他激动得近乎疯狂！！可是……你怎么能够这么对待他？！你知道吗？你失踪之后，他就像被抽干了灵魂，整整三个月才恢复到平静！！现在你出现了……却那么平静地告诉他‘我不是毛利兰’，那么冷静，那么残酷……你看不到他的心痛、他的悲伤——他的绝望吗？！你怎么可以……可以……这么……狠心……”
宫野的声音暗淡下去，她低下头——她，不想让我看到她的泪水——不想让我看到她为新一流的泪水吗？
我的唇边渐渐浮现出冷冷的笑意。
“放开我。”我出奇的冷静，低低地命令着，“放手啊。”
宫野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我。
“我不是毛利兰，不是。”我的声音让自己都感到了深邃入骨的寒冷，“你这么希望我是毛利兰么？这么希望毛利兰回来吗？真的这么希望吗？真的担心她的安危？”我微微一笑，“还是说，你之所以想让毛利兰回来——是你觉得愧对她，想要赎罪，再或者，只是想让工藤新一高兴？！”
宫野的手滑下了我的肩膀，她看着我，眼里闪过几丝迷惘。
我的笑意更深了。
“我说错了吗？你真的希望毛利兰回来么？”
心脏激烈地搏动着，我感到了一种从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对……这就是复仇的感觉……没错……这就是我对你们的报复……对新一，对Sherry的，报复……对……组织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全部还给你们……我所忍受的遭遇……绝对……不可饶恕！
报复……报复……
我忽然睁大了眼睛，心里仿佛有什么紧绷着的东西……碎了。




深深的恐惧弥漫在心里……
我这是怎么了？！！……毛利兰？我还是毛利兰吗……我是怎么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别人的痛苦……竟然已经变成了我的……快乐吗？
不……怎么会是这样……我不是这样的人啊……不是啊！！！！！
为什么啊……不……我不是……不是啊……
现在的我……一定很丑陋吧。
我呆呆地站在风里，觉出了无法遏止的冷。
难道说……我已经……已经变成……那样一个，以伤害别人为乐趣的……恶魔了吗……
“Welcome back from the hell , my angel .”
从地狱归来的……天使……
天使……天使……
冥冥中我正在万丈深渊中坠落……悬崖边有谁伸出了手……
我不想被黑暗吞噬啊……有谁可以救赎我么……
是谁……谁呢……
“……我让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我让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那双手……那双手已经……已经放开我了……他只是那么看着我坠落啊……
看着我，落向那深不见底的……地狱么……
为什么……为什么啊……




“毛利……”宫野终于说话了，“我……”
“我不是！！！我不是毛利兰！！！！”我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不是不是不是！！！！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


我转身冲向楼梯口，迎面撞上了一个身影。
我倒在对方的怀里……这个熟悉的气息……
我抬起脸，眼泪模糊了眼睛，我看着新一惊愕的神情，似乎含着难以言语的怜惜……
就这么凝视着对方……我没有办法开口说一个字。
“兰？”新一身后出现的气喘吁吁的园子，她看到我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兰你怎么哭了……”
我放开新一的手，迅速地擦干了眼睛，装做没事似的说：“没什么，对了，园子，我突然有些不舒服，麻烦你向老师请个假……我要回家！”
没有等任何人有反应，我飞快地跑下了楼梯。
快得像逃。




Vol.5


奔跑，奔跑。
我顾不得行人诧异的目光，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只有一个目的是明确的——那就是我要找地方躲起来……而那个可以庇护我的地方……在哪里呢？
奔跑，奔跑。
我不知道自己在向哪里逃……
终于，我跌跌撞撞地停下脚步，背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大口喘气。
我一点一点瘫下去，终于坐倒在街道上。
可以……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我抬起手背抚上自己冰凉的额头，感到了涔涔的汗水。
“叱——”尖锐的刹车声骤然响起，我没有反应。
熄火的声音。
“啪！”车门关上了，有人在我面前停下来。
“……”
一只白皙的手伸到我眼前。
“……”
清冷独特的气息渐渐使我我平静下来，我调整着表情抬头：“Cognac。”
褐色头发的男子淡漠地看着我。
我也同样看着他，抓住了他伸向我的手。
我吃力地站起身，Cognac放开我的手：“……至少，稍微注意一点形象吧。”
“呵……”我试着笑一笑，却怎样也做不到。
“……像你那样一路狂奔，是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么？” Cognac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你啊……”
我装作不在意地：“我怎么了？”
“没什么。上车吧。” Cognac转身打开车门。
我沉默着钻进了黑色的保时捷。
“要去哪里？”我疲惫地倒在座椅上。
“送你回你在日本的房子。” Cognac简短地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很安宁。




“我不要……”我看着Cognac递来的酒杯，脱口而出，然后我立刻又伸出手去想要接过酒杯。
Cognac早就拿开了杯子。
我收回了手。
“还是不要喝的好。” Cognac饮尽了杯中的酒，“早上怎么会昏倒的？”
“你看到了？在组织里用了那么多次电刑……总会留下一点小问题。”我淡淡一笑。
“小问题么。”Cognac看着我。
我低下了头。 
沉默了一会儿，我浅浅地笑了：“Cognac……你跟踪了我一天吧？”
“……”
“从早上我出门，到医院，再到学校……你一直都跟着我吧？否则怎么会看到我昏倒，怎么会在路上找到我呢？”
“……”
“没关系，我知道组织不信任我。”我再次笑了，“你和Vermouth一样的吧，监视我么。”
“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并不是组织的命令……” Cognac的表情仿佛在自言自语，“也许是……你现在的状态，担心是当然的吧……” 
“担心？”我愣住了，“……我么？”
Cognac没有回答。
我仰面看着高高的天花板：“……老实说……今天在见到他们之前……我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完全没有把握。然后，没有一点准备地看到他……看到Sherry……简直像是做梦。虽然只是一天，但你知道吗……我很累……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不是毛利兰我不是毛利兰……原来扮演另外一个人是这么辛苦……我真的很怕自己会崩溃。”
Cognac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个字。
“Vermouth……带给我的震撼很大，我第一次这么清醒地意识到，从前那个毛利兰是多么的愚蠢，什么都会改变的！！——就像茱蒂老师，走之前她是FBI，现在却……我却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真是……太傻了……”我闭上眼睛，“而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样子呢……但是，你找到我，带我回来的时候……我很安心……因为……即使是在黑暗里……还有人陪在我身边……谢谢你……”
Cognac淡然地打断我：“不说这个了，我今天之所以要找你是有事情告诉你——”


难道……他也是在……斟酌着怎么样开口吗？
气氛很尴尬，我很想开口，却不知该说写什么。
我不敢看新一，但我想……他也许也和我一样吧。
我抬起头，和新一目光相遇。
我下决心要打破这沉默。
而新一，和我同时开口了。
我说的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新一说的是：“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住在这里？”
片刻的诧异之后，我和新一都不禁赧然。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问傻问题啊。”新一盯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咖啡，笑了。
“和……以前……一样么……”
“对不起，我又把你当成兰了。”新一的笑容变化了。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刺到了——这笑容，和刚刚一样……那么悲哀，那么忧愁，那么沮丧……
什么时候……永远意气风发的名侦探，拥有了这样的笑容呢……是因为我……么……
我连忙收回了心神，勉强笑道：“那就说吧，为什么你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早上说的啊，住在我家隔壁，我家隔壁的话——”新一脸上的表情胸有成竹，“不是博士家，就只有这里了。”
“不是吧，猜这个也要摆出推理的架势吗？真是高中生名侦探啊。”我不禁莞尔。
“你知道我的事情吗？”新一看着我。
“听说而已。”我淡然道。
“这样吗……”新一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微笑，虽然淡漠，却隐藏不住的悲伤。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沉默。




“工藤同学……”我正要开口，却被新一打断了。
“可以不要叫我‘工藤同学’吗……听到兰……不，听到你的声音叫出‘工藤同学’……很不习惯……”
“是吗……”我低低地说。
“可以叫我‘新一’吧？”新一看着我，眼神中简直是……企求。
“……”我犹豫着，终于颤抖着声音道，“新……新一……”
“谢谢你。”新一欣然笑了。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在它们决堤之前，我飞快地擦了擦眼睛，尽量轻松地问道：“新一，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新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你的心脏有点问题，我看你在顶楼脸色不好，没说几句话就跑掉了，所以我来看看你，顺便带了点心脏病的特效药给你。”
新一——变得温柔了呢。
脑海里突然蹦出的这个念头吓了我一跳，可是……印象里，他现在这样关切的表情……真的不多见呢。
我舒心地笑了。
新一仿佛被我莫名其妙的笑容吓到了，脸色有些潮红：“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有什么……谢谢你……”我的手指触及了衣服的口袋，那里面——装着，Cognac给我的药，像是电击一样，我的声调恢复了冰冷，“不过我不需要。”
新一却如同没有听到，他的手还是固执地伸向我——就像……
就像……Cognac那个时候一样。
Cognac？我愣了愣，怎么会联想到Cognac呢？
我接过新一的药，把它和Cognac给的药装进同一个口袋：“那……谢谢你了。”
新一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为什么……”他欲言又止，“为什么园子她叫你‘兰’呢？你不是……”
“园子她说……希望她的好朋友可以回到她身边，但是办不到，她希望我——呃，我想她大概是，希望我可以扮演从前她身边的那个‘兰’的角色吧，所以会想要像从前对她的朋友一样称呼我……她是真的，太希望她的朋友回来了吧。所以我觉得，如果她愿意的话……叫我什么都无所谓的吧……”
“那么我呢？”新一突然发问。
“什么？”我诧异地看着他。
“我可以……叫你……‘兰’吗？”
“…………”
“可以……吗……因为……因为我也……很希望兰能回来啊……”新一低下头。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一下：“希望她……回来？”
“你真的……希望她……回来吗？”我颤声问道。
“什么？”新一抬头看我。
我掩饰地笑笑：“不，没有。你要是愿意，就叫我‘兰’好了，名字只是代号，只要你们可以开心一点就好了……反正……我早就根本不是毛利兰了，从你放弃我，从我加入组织的那一刻……我已经彻底……不是毛利兰了……永远，不是了。”


后面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哽在喉口，好痛。




我说完话，发现新一看我的目光有些异样：“怎么了？”
“不。”新一若有所思，“只是刚刚听你那样说……觉得你和兰……真的很像，你们，都很善良。”
“善良……？”
“没错，你们都是善良的人，都很愿意为别人着想。”新一的样子好像沉浸在过去的往事中，“兰……她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很久之前，我和她去纽约，我们碰到了杀人犯，那个人很危险，但是在他坠楼的时候……兰却义无返顾地伸手去拉他，因为那是个生命吧，兰是非常……珍惜生命的人，她很勇敢……面对现实，很坚强……虽然有时候会有点暴力，但实在是……很可爱的人呢。”新一说着，暗淡的眼睛渐渐有了些光泽。
“她已经死了吧。”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毛利兰，早就已经在那场大火里——灰飞湮灭了，对吧？怀念一个死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毛利兰’已经不存在了——永远永远，不存在了。”
“……”新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久久说不出话来，“我不相信兰死了。绝对——不相信！”
“……那么有把握吗？”
“因为她答应过我……”
“……”
“答应过的……她会——”
“……”
“会活着，等我回来，所以……在我回到她身边之前……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死的，绝对。”新一说得很坚决， “即使她现在离开了我……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会回到我身边，她一定……会回来的。”
“你知道吗？”我幽幽地说，“我曾经也是很相信……很相信约定的，甚至为了一个约定……无限制地等待着，即使绝望……我还是没有放弃。然后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等待毫无意义，简直是个彻底的傻瓜……我被人狠狠地丢开，丢进地狱里……没有人来救赎我……你不会知道那种感受的……永远不会。”
新一看我的目光从惊讶渐渐变得深沉。
我淡淡地笑了笑：“算了，说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也不想再纠缠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挽回的。就像你那么希望毛利兰回来……她还是回不来啊。”我讽刺似的说。
“……”新一不说话。
“况且……”心里落寞与委屈一点一点涌上来，“就算没有她在身边，你不是也一样——一样生活着吗？陪在你身边的，不是还有宫野吗？”
“什么？”新一对我提到“宫野”的名字显得十分意外，“宫野？她和兰……完全不一样啊，其实……宫野虽然常常是很冷淡的样子，但是她经历了很多的悲哀的事情，而且她是个很不懂得表达的人……宫野的话，只是我的生死之交罢了。”
“生死之交？”我的心口一阵绞痛，一句话脱口而出，“生死之交么？那么——毛利兰呢？”
新一哑然。
我辛酸地笑了。
“毛利兰……对你而言……是什么人呢……”我迷惘地轻声呢喃着。
“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我呆住了。
新一仿佛宣誓一般，继续说着：“是我最珍惜的人，最在乎的人，最不能失去的人！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
我最想保护的人。
我最珍惜的人，最在乎的人，最不能失去的人！ 
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
同时……另一个声音开始轰鸣：
“放了灰原！我让你放了灰原！！！！！”
“……我让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头好痛……好痛……好痛啊！！！
“你还要我在你的梦里……醉多久？”眼眶里贮满了泪水，我慌忙低下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对不起……请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新一扶住我的肩膀：“兰，你没事吧？兰？”
“没有没有！！我想休息了……”我拼命摇头，控制自己的泪水。
新一再一次问道，“兰，你真的没事吧？”
“没有……”我终于平静下来，“没事的，我很好。”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不打扰了。”新一走向玄关。
“再见。”我声音沙哑地向他告别。
“晚安，兰。”新一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勉强笑了笑。
“嗯，”我点头，“晚安……晚安，新一。”




门关上了。
我背靠着门板，瘫软的滑坐在地上。
我不再压抑，泪水静静地流淌着，我就那么坐在地上，耳边是翻来覆去、挥之不去的声音：
我最想保护的人。
“放了灰原！我让你放了灰原！！！！！”
我最珍惜的人，最在乎的人，最不能失去的人！ 
“……我让你放了灰原……！！！”
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
“……放了灰原！！！！！……”
“……灰原！！……”
泪眼朦胧，我仿佛看到新一唇边悲哀的微笑的弧度：“因为我……我也希望兰可以回来啊……”
为什么啊！！！！！！！
当初既然选择了放弃我……今天……为什么又会……
新一……谁能给我一个答案呢……
到底……是怎么了呢……
心脏紧缩着，好痛……好痛……好痛啊！！！
为什么？为什么？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
要回来呢……
为什么要回来承受这些……这些我根本没有力量承受的折磨！！！
我后悔了……我好后悔……
眼前模糊起来……心脏不再有压迫感，它的搏动越来越慢……
我呼吸着……
我的心……大概是太累了……
她，她是想要睡了吧……
那么……睡吧……永远不要醒来……
因为清醒的这个世界……我已经……
已经承受不了了……
我失去了知觉。


Second Part [无法复活的天使]


有人说，天空中的两片云是不应该相遇的。
如果相遇了，那么就要下雨了。
当本不该重逢的人重逢了，这是上苍最残酷的玩笑。


Vol.1


窗外仿佛传来若有若无的雨的淅沥声。
病房里有些黯淡。
这两天……一直在下雨呢。
我伸手打开窗户，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灰蒙蒙的天空渐渐显现出一抹明快的金色。
晦涩的天幕，偶尔也会放晴呢。
我莞尔。
我很喜欢云层被阳光穿透的那个瞬间，仿佛是一种模糊的希望……很温暖。
在医院里住了很久了。
那个时候，我昏过去那个时候……真的以为自己是要永远地解脱了……醒过来却看到了……
新一关切的脸。




我没有死吗……为什么…为什么呢？
睁开眼睛，我大脑一片空白。
“兰？”有人抓住我的手，“你还好吧？怎么又会昏倒呢？！”
“……”我动作激烈地甩开了新一的手。
“兰？……”
“为什么要救我呢？！为什么？！”我绝望地质问着。 
“你在说什么啊！！”新一诧异地看着我，“我怎么可能不救你！！”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根本不想要别人来救我！我好累，我只想那样子永远不要醒过来……”泪水几乎泛滥，我握紧了拳头忍着，“我……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什么。”新一伸手拭去了我脸上的泪，话音温柔，“可是我希望你可以勇敢一点……活下去，一切都可以重来的……”
“别说了。”我躲开了新一的手，“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新一愣了愣，没有说话。
当那个熟悉的深兰色背影消失在门外，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希望你可以勇敢一点……活下去，一切都可以重来的……”
重来？要怎样重来？我的命运的轨迹……已经无可挽回了啊……
新一，你不会了解……现在的我，活着的折磨……远远大于死亡的痛苦。
……我是个软弱的人……所以，我真的，真的已经……已经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浑浑噩噩地走着，我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幽灵……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一阵冷冽的风卷过身上单薄的衣服，我微微颤抖着。
好冷。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栏杆……是医院的顶楼吗？
我走到栏杆旁边，风吹得很厉害，头发散乱地飞到了眼前，我伸手拨开。
从这里……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应该……可以去到另一个世界……
“一切都可以重来”……吗？
也许吧。
我坐在栏杆上……风拂过发丝，我很清醒地俯瞰着下面的世界。
我也许真的是个胆小的人，什么都只会逃避……新一也好，Sherry也好，甚至是组织……我好像一直在逃……逃到现在，终于累了……不，是很久之前就累了……
“兰是非常……珍惜生命的人，她很勇敢……面对现实，很坚强……”
呵，这是新一说过的吗……可是我……我已经不是那样的人了。
新一说希望我勇敢一点活下去……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难过吧？
心里有点痛。
没有关系的。
我抬头看着天空，没有云，很好的天气。
风依旧在吹着。
从这里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仇恨，爱情，命运，什么都不重要了……解脱吧。
我闭上眼睛。
很久之前听人说过呢，从高高的楼上跳下……会有飞翔的感觉……
那么……我现在，就挣脱一切束缚……自由地飞翔吧……
我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
“不要！！兰——！！”




我出神凝望着窗外的树，在久违的阳光下泛着清灵的光华。
我深深地呼吸着，一切都很清爽。
翠色的小鸟翩然飞来，停在窗台上，偏过小小的脑袋仿佛在望着我。
我笑了。




我站在栏杆的矮墙上，风掀起我的裙角，我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新一站在不远的地方，神色紧张。
我看着他惊恐的脸，没有说话。
顶楼只有我们两个人，相距咫尺——也是相距天涯。
“……兰。”新一终于镇静下来，他慢慢地走向我，“你在干什么？”
“别过来。”我低下头轻声命令着，“你不要过来。”
新一站住了。
我兀自说着：“你不要管我了……我只是在选择一条可以救赎自己的路。我很害怕，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如果我活下去，将要接受怎么样的命运……所以我想要现在就解脱……”


“死了就可以解脱吗？”新一的声音很冷静，“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死了都会有另外一个人为她伤心！选择死亡只是一种软弱的妥协！而命运不是这样就可以躲过去的！！逃避根本不是解决的方法！！”
“够了！你根本不懂得我现在的心情！”我愤然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在逃避什么，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我现在的感觉……没有人可以体会！！”
新一仿佛被我激动的样子吓到了，久久地不说话。
“你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绝望……所以请你……不要管我了……”
“绝望吗？……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放弃生命。”新一脸上浮现出忧伤的微笑，“绝望……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是和你一样绝望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为了什么……但是我了解你的感受，绝望。有人告诉过你吗……兰是在一场火灾中失踪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她的失踪……我不能原谅自己。”
我屏住呼吸。
“那个时候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了我……我没有保护她……我失去她了。这是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
“……”
“那个时候的我……和你一样绝望。”新一看了看我，“我想过要死，我以为死是解脱……可以把我从后悔，绝望，痛苦的深渊里救赎出来……”
“……”
“可是我终于，还是活下来了……”新一继续说着，“也许这样说有点傻……但是我要为活着的人负责，父母，朋友……最重要的是——我要等兰回来……”
“……”
“因为没有尸体……所以我坚信她没有死，相信她还在等着我，她一定会回来……所以不管怎么样的痛苦……我还是要活下去……等兰回到我身边……我们要在一起，我不想再分开了。”
我没有说一个字——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从新一的话里清醒过来……他为我感到后悔，绝望，痛苦？他在等我……可是那个时候……选择放弃我的……也是他啊……
“然后你出现了。你不知道我看到你的瞬间是什么样的感受……我真的以为你是兰，我以为我的等待终于等你回来了……可是你不是……”新一直视着我，“但是——我现在再也没有办法看着‘兰’再一次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绝对不可以！！”
“我并不是毛利兰……早就不是了……”我在心里呐喊着，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新一……新一……到底……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把手给我，不要傻了，好吗……”新一向我伸出手，恳求地看着我。
我颤抖着想要伸手。
不……我……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头脑里昏眩的东西……新一的脸在眼前模糊了……我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去，是死神终于决定召唤我了吧……身体好轻……
坠落……坠落……
我没有惊叫或是仓皇，死……吗？
我忽然清醒过来，抬头看到新一已经冲到栏杆旁边抓住我的手腕。
“这次我绝对不会让兰离开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
不放手吗……新一，你没有放手……吗……
冥冥中我正在万丈深渊中坠落……悬崖边有谁伸出了手……
我不想被黑暗吞噬啊……有谁可以救赎我么……
是谁……谁呢……
“……我让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我让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我以为他放手了……
而现在……新一……你真的，没有对我放手……么……
我沉沉睡去。




阳光终于撒满了病房，耀眼——美丽。
小鸟展翅离开我的窗台，娇小的身影划过轻快的弧度。
我回头看着桌子上洁白的百合花，在在阳光扬起的微尘中格外清新。
我依旧凝视着窗外，天上有了几朵淡然的单薄的云彩。
流云无声。




我最终答应了新一要我勇敢活下去的请求，留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我难道不害怕如果活下去，这个清醒的世界将要带给我的伤害么……也许我是疯了。


是的，我的世界已经颠倒了……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完全颠覆了。
这段时间，新一一直在我身边，我没有拒绝。
也许……是害怕一个人的寂寞吧。
园子和宫野也经常会来看我。
宫野的话不多，常常是不出声地凝视着我。
我知道她还在怀疑着什么，但那是我没有办法决定的。
倒是园子，依旧和从前一样。
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忍不住就会笑出声。
而我的心脏，却仍旧不舒服……那种一开始的停跳感觉，现在渐渐演变成了狂热的压迫感……很辛苦。
心脏病发作的时候，新一都会整夜整夜地守在我的床前面……每次醒来，都看到他憔悴的脸。
然后我的心会更痛。
“看到你……就像看到兰，在受那样的折磨……我受不了……求求你快点好起来，好吗？”新一总是这么轻声呢喃。
而我，只是点头。
新一离开我，一个人呆在病房的时候，我会有些思念远在美国组织总部的Cognac。
因为一直陪我的人，只有他。
生活仿佛回到了过去……只有我知道，这平静快乐的日子背后，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我是那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我已经加入了组织，所以，我留在新一身边——对他，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没有逃避。
只是现在……我不愿多想。
渐渐地，我的心脏病已经不像从前发作得那么频繁了。
有些奇怪吧，也许。




“兰。”病房的门打开了，新一微笑着。
“你来了。”我淡淡地笑了。
“今天来接你出院了啊。今天身体还好吧？”
“我很好。”
连绵的阴雨终于结束了……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窗外晴朗的天空。
连绵的阴雨终于结束了……下面的日子……可以是阳光灿烂的吗？
我甩开纠缠在脑海里的阴翳，回头对新一笑道：“你看，雨停了呢。”




Vol.2


教师办公室


窗明几净的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我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
“咔——”轻微的响声，门开了。
“呀！你已经到啦？”Vermouth故做惊讶地说，“让你久等了哦？”
“……”我没有答话。
Vermouth笑着在我对面坐下：“抱歉哦，没有去医院看你——不过，你大概也不想看到我吧？我听说Cognac回美国总部了，想来这几天陪在你身边的——都是那个糊涂侦探吧……”
“……Vermouth，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我并不是闲得一点事情也没有的。”我冷冷地打断她。
“哦——原来你还记得你也是有任务的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Vermouth敛起了笑。
“……我还不需要你来提醒。”
“是吗？” Vermouth看着我，“不过——对于那个侦探，我看你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
Vermouth的声音里流露出寒意：“组织既然要我‘协助’你，适当地重申一下组织的规则，可是我的职责所在啊。”
“……”
“Aquavit——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否则…………如果你忘乎所以了——”Vermouth冷笑道，“这个有趣的游戏到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终局，谁也不知道哦？所以——”
我愤然起身：“我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呵呵，别那么激动嘛——组织对你可是很信任的哦。”Venmouth笑道，“不过——信任很大，怀疑也很大呢。到底你会有什么样的作为……” 
“……”我握紧拳头，“这点不用你担心。”
“是吗？你不会后悔自己所说过的话吗？”
“我不会对自己的决定后悔。”
“这样最好，不过……后悔……” Vermouth脸上依旧是妩媚的微笑，“小丫头，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你可以计划，但是一切到了眼前，后不后悔可就由不得你了呢。”
“没别的事情的话我走了！”不等Vermouth回答，我狠狠摔上了门。




“Aquavit——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否则…………如果你忘乎所以了——这个有趣的游戏到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终局，谁也不知道哦？”
“组织对你可是很信任的哦……不过——信任很大，怀疑也很大呢。到底你会有什么样的作为……”
组织的信任？别说笑了！


我知道自己是工具……况且……连我自己……都已经没有办法信任自己了……
“小丫头，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你可以计划，但是一切到了眼前，后不后悔可就由不得你了呢。”
后悔……后悔……
尽管不想承认，可是我自己很清楚地知道……当新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已经后悔了。
只是后悔并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除了服从命运的安排——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眷顾或者是折磨，上苍的指令……没有人能躲过去。
所以说……所以说我——没有必要再后悔或者什么的……
我站在窗台边，叹了口气。
“调查到了吗？……雪代……不是吗……”
这是新一的声音？我愣了愣。
“情况就是这样了……”
宫野？
不远的角落里传来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走过去，悄悄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能查的我都尽力了，雪代千寻，出生于名古屋，在孤儿院长大，13岁的时候被一对夫妇领养，不过现在他们已经逝世了，她的教育档案也很完整——工藤，这个雪代千寻，该有的资料——不该有的资料，一样不少，她的身份，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呢。”宫野意味深长。
“这样吗？”新一皱着眉头。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可是太过完善的资料，反而让人没有办法安心。”
“我也一样……”
“工藤，你最好还是不要太接近那个女生，她的身份……”
“我知道，宫野，兰——我是说雪代千寻，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希望的那种情况成立的话，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我不在乎，况且……”
……
新一和宫野的对话我已经不想听了……心里好像被人灌了铅一样——好沉重。
调查？！怀疑？！
对我……吗？
“组织对你可是很信任的哦……不过——信任很大，怀疑也很大呢。”
组织？信任……原来新一也……并没有相信过我……
莫名其妙的委屈占满了整颗心……
“兰？你在那里干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我呆呆地看着园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兰？”新一和宫野闻声走来。
“咦？新一？宫野？你们也在这里吗？”园子看着我，“兰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说不出话来。
“你刚刚在这里——窃听我们的对话是吗？”宫野冷冷地逼视着我。
“不……不是……”我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探究的目光，转身跑开了。
“等一下兰！！”新一立刻追上来。




“别跑了兰！兰！！”
新一的脚步声就在身后。
“兰！等一下！！兰！”
我飞快地冲下楼梯，不经意一脚踩空，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
“啊——”我下意识地惊叫，整个人就要滚下楼梯，身后有人一把抓住我的手，拦腰抱住我。
“呵……”我心有余悸地站稳，“谢谢……”
“你当心一点好不好？从这里摔下去会骨折的……”新一责备道。
“谢谢……”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新一抱在怀里，慌忙推开他。
新一愣了一下，脸色有些红：“对不起。”
“不……”我拘谨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新一也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打破了僵局——这种沉默，我受不了。
“什么？”新一仿佛有些惊讶。
我勉强开口：“我……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说话的……”
“……”
“我只是路过……对不起！”我低下头。
“不……”新一微微笑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生气？”
“你听到了吧……我和宫野说的话……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怀疑我，是你的自由。”我说完，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我并没有怀疑你！”新一连忙解释。
我别过头不看他：“没有吗？调查要怎么解释呢？”
“……”
“本来嘛，我又没有权力要求你信任我！”我赌气一般的说，“所以我也不会因为你不信任我而觉得生气……哎？”
我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新一突然伸手把我揽入怀中。
“……”
“……”
我不知所措：“怎么了？”
“我拜托宫野调查你……并不是怀疑你，更不是出于不信任你……”
“是……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因为我没有办法呼吸。


“虽然你也许不能理解……但是我……我还是希望……希望可以证明你是兰……”
“证明我是兰？”
“这样说的确有些奇怪，但是我真的还是没有放弃你就是兰的想法……虽然有很多事实断然否定了这一点，但是我……我以为会有侥幸的情况存在……也许是上苍开的一个玩笑……”
“新一……”
“我希望兰回到我身边……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尊重……请你原谅。”
“……”
“请你相信我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而去调查你……我的理由很苍白……但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
“没关系的。”我感到心里有什么地方涌起无可遏抑的温暖，“没关系的……用不着说对不起……我……”
“工藤！”一个冷淡中带着几分焦灼的声音响起，“找到她了吗……工……工藤？”
宫野愣愣地看着我和新一，转过头去：“对不起。”
我连忙放开了新一，相对不禁赧然。
宫野回过头来，脸上依旧冷若冰霜。
“刚刚……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说话的……”我解释道。
“不说这个。”宫野转身走开，“工藤，老师找你有事情，快点！”
“好。”新一走到楼梯口，突然回头对我笑道，“对了，这个周末有空吗？”
“干什么？”
“我想带你出去一天。”
“一天？”
“没错。可以吗？”
“呃……没问题。”
“谢谢。”新一欣然跑开了。




Vol.3


[ angel from hell 之 新兰追忆篇 ]


泪水在脸上风干的痕迹……在心里，演变成鲜血淋漓的伤口。


星期天


窗外，天空很蓝，纯粹的色彩，很美。
清晨的一切都是干爽的，我站在镜子前，却……看不清镜子里自己的脸。
“兰——”
新一的呼喊把我从迷惘中惊醒，我探头向窗外，看到他神采飞扬的脸。
“兰！”新一向我挥动着手。
“我马上下来！”笑容不自觉地弥漫在脸上。
“不好意思让你等我。”我关上庭院的门，对新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情？”
“答案可以先不公布吗？”
“咦？”
不等我回答，新一已经拉着我的手向前跑去。




“这里是……”我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建筑物。
“毛利侦探事物所”的大字赫然跃入眼帘。
新一神色有些黯然：“这里是，兰……从前的家。”
“……”我无意识般。
“兰失踪之后……毛利叔叔受了很大的打击，所以现在他住在妃阿姨那里。”新一打开门，“进来吧。”
家具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我伸手拭去。
“兰……在这里，生活了17年。我也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兰离开的日子里，我常常会过来看看……这里的味道，好熟悉。”
新一的话我并不在听，思绪已经完全沉没在回忆里……
那个时候，爸爸常常喝得烂醉，倒在办公桌前……醉醺醺地喊着“洋子小姐！！”……我那个时候就不得不帮他醒酒……还有……还有柯南……还有妈妈……
……
“今天我来做饭啊！”
“好棒哦，妈！”
“什么？你来做饭？！”
“呵呵……”
“我做饭怎么了？！你们怀疑我的厨技吗？！”
“不是啦……可是我的肚子还不饿啊……”
“我和邻居约了打麻将的……”
“柯南——！爸——！”
“我今天一定会做出美味的牛肉汤！”
“好啊好啊……”
……
“妈妈，爸爸，柯南……”我紧紧地咬着嘴唇，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这里有很多的回忆……兰……”
“新一。”我打断了他，“我们走吧，回忆只是回忆……可是那些回忆……不属于我。”




“兰！你渴了吧？”
冰爽的可乐罐头触碰到我的侧脸，我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惊的站起身来。
新一讶然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没有，谢谢你。”我接过可乐。
嘹望塔台上没有其他人，我装做兴奋地看着望远镜：“新一快来看！可以看到国王企鹅哦！！”
“是吗？”新一走过来，他看了看表，欣然叫道，“到时间了哦！”
“呃？”我心下一惊，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被新一拉着跑了起来。
“新一？我们……我们要去哪里……”我大声问道。


“马上就让你知道了！”新一回过头一脸快乐。
我……却连“笑”的表情都没有办法捏造。
“8——7——6——5——4——3——2——1！”新一的呼喊伴随着水柱一起升高。
晶莹的水滴在太阳的光华下折射出七彩缤纷的美丽，我们再一次置身于梦幻的世界里。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迅速地擦干，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好漂亮！”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因为从前的兰——也是一样的喜欢啊！”映衬着喷泉，新一看着我的目光无限眷恋……
我躲开了他的注视。




“虽然经受过爆炸的冲击，不过这里已经修复了呢。”
“哦……”
夜色已经已经悄悄降临了大地。
站在米花大楼前，新一抬头看着巨大的海报，欣喜地叫了起来：“太棒了！”
“什么？”我也看向海报，笑容渐渐凝固。
“这部电影啊——《红线的传说》。兰告诉我说注定要在一起的男女出生的时候手指上会绑着红线……”新一对我笑道，“我和兰……本来是打算要去看的，可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兰，我们去买票吧。”
“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平静地说，“命运的红线，一旦断开……就永远接不上了呢？”
“……”
“新一我累了……”
“什么？”
“我想回家……”
“哦……”
“我不想看这部电影，我很累了。”
我转身走开。




路灯昏黄地照耀着。
走在路上，我疲倦地不想说一个字。
新一依旧牵着我的手。
“今天你带我去的地方……都是，拥有着你和兰的回忆的地方，是吗？”我淡淡地开口。
新一微微点头。
“那些回忆对于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
“……”
“真是无意义的怀想啊。”
“……”
“新一你忘了那些吧！”我终于忍不住了，“既然和你拥有回忆的人已经不在了，回忆还有什么价值呢？毛利兰已经不存在了啊！！”
“……可是遗忘，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啊。”新一淡然，“何况，就算可以遗忘……我也绝对不要忘了那些回忆，不要忘了兰……也许会心痛，会折磨……但是，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永远，不可以遗忘……”
“你不忘了又怎么样呢？过去就是过去！我们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就算是时间机器，也只是——物是人非而已！！”
我挣脱了新一的手，飞快地跑开了。




一路飞奔回家。
我真的好累好累……
对于过去的任何记忆，都是心上已经郁结的痂。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却清醒地发现，原来那些伤疤，即使只是轻微的触摸都会带来彻骨的疼痛。
我真的已经无法平静地面对我的过去了。
然而……新一说那些回忆是他没有办法遗忘也不想遗忘的……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即使是伤害……也不想遗忘……我们，都是痴傻倔强的人啊。
关上门，我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闭着眼睛，泪水静静流淌，我没有去擦拭……我已经连压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回来了？”
淡漠的声音就在耳边，我惊讶地睁开眼睛。
“Cognac？”我慌忙站起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Cognac简短地说，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飞快地抹去泪水。
“我向组织报告你的情况之后，组织基本还算满意……” Cognac漫不经心地说。
“Cognac。”
“什么？”
“为什么不问我去了哪里？”
“……你还能去哪里？和那个侦探在一起吗？”
“你不过问吗？”
“有必要吗？”
“我……”
“这些你应该自己处理，我不想插手。” Cognac点燃了一根烟。
“……”
“……组织对于秘密逮捕那两个人的计划，已经初步成型。” Cognac吸了口烟，“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我心里泛起凉意，“没有……我没什么想法。”
“……”
“……Cognac，”我的声音有些干涩，“组织抓到那两个人的话……想要怎么样？”
“……” Cognac冷淡地看着我，“别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对不起。”
“兰。” Cognac摁灭了刚刚吸了几口的烟，“你害怕他死吗？”
“我并不是……”我连忙解释。
“如果你可以面对他们的死亡毫无反应，我倒会比较惊讶。”Cognac摆摆手，“只是你自己要知道分寸。”
“……”
“兰。”Cognac走到窗台边，“天已经完全黑了，你说，黎明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来临呢？”
我顺着Cognac的目光望去——无边无际的黑经湮没了整个视野。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黎明了吧。”我淡然道。
唇边划起冷静的弧度……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Cognac笑的样子。
那种笑容我没有办法形容，寒冷，孤单，无奈，甚至有淡淡的怜惜。
于是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也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