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心中顿时一片雪亮，无数想法在脑中迅速凝结，最终成了恍然大悟的光辉。他忍痛更加急速地展臂旋转身体，外放的气劲与风暴争夺起了火焰，白羽聚成长链切割着狂岚，从开始只有一点点的雏形，渐渐汇聚成了新的火焰之翼！
      嘴角牵出狂妄的笑意——这场战斗，他必胜！
      不可一世的火焰风暴突然从中间被扯开一个口子，赤练开始还道那是幻觉，待看清了那是什么，她不禁惊呼惊呼起来：
      “白……白凤！”
      身旁卫庄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道：“内气外放！”
      白凤正在创造出比烈焰旋风更让人不可置信的神迹。白羽，乱流，烈焰，他的双臂挥出一对巨翼，卷起的风刃摧枯拉朽般将烈焰之壁打散——
      凤舞九天，这是只属于他的张扬！
      烈焰被新的双翼撕碎，高空中的少年一挥双翼，裹挟着强大的气流冲进圣湖之中！
      顿时湖上水气氤氲，茫茫一片。
      水中急速下沉，白凤只觉得双耳一阵难受。忽然，从水面上追来一股温柔的风将他裹住，送他缓缓地进入湖底。
      五个凤凰蛋安安静静地躺在湖底，冰蓝的外壳如同美玉。蛋似乎是按五行的方位摆的，他想要白鹄的蛋，金，色白，西方属金。
      他看了看头顶，幽光荡漾，无法辨别方位。
      那就顺其自然吧。
      他凭着感觉，抱起了左手边的那颗蛋。接触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蛋里的脉动，那脉动与自己的心跳连在一起，仿佛是无言的承诺。
      气流裹着他缓缓上升。露头，湖面上白茫茫一片让他吓了大跳——他带的白羽可没这么多，也没有这么长。
      白鹄低飞，发出清亮的鸣叫。白凤立刻懂了——这是白鹄送给他的礼物。静静浮在水中，他又听到了凤凰的歌声。
      再见。它们在唱。再见。
      不知为何，歌声有些悲伤。
      青色的光渐渐笼罩下来，白凤此时才感觉到完完全全的虚脱。
      眼皮好沉……
      失去意识前，他紧紧抱住了他的凤凰蛋。
      十一日后，夜。
      罗布淖尔旁的青鸾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两个孩子悄悄来到她身边。她没有发出警告的鸣叫，毕竟，两个孩子身上都有她熟悉的血脉。
      青鸾，这是我的哥哥。白凤抬头，用眼睛告诉她。青鸾垂下了头，凑近冒顿。冒顿立刻紧张起来，道：
      “白凤……我们这么晚来也太——哎，你干什么？”
      白凤伸手从青鸾脖颈上拔下了一根长长的青羽。他相信，母亲会赞同他此刻的做法。
      “这是青鸾给你的礼物。”白凤说着又将围在自己脖上的白鹄尾羽取下来一根，将其与青羽一起捧给冒顿，“这个，是我的。”
      “你……”冒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着那两根贵重的礼物，最终双手接过了两根羽毛，郑重地收好。
      “谢谢。”蓝眸里映出冒顿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无须多说，白凤已经明白冒顿没有说出的话——


      我的兄弟。
      有些伤感啊。
      明天就是分别的日子了。
      冒顿等人向东，流沙的三人与苍狼乘青鸾，向南。这一去也许再见不着了，毕竟也是这世上唯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了，白凤想在离开前送给自己的哥哥一样东西。他听赤练说，当初那场“叛乱”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头曼单于，由此可见冒顿在胡人王室中的日子是如履薄冰的。他终于明白那日胡杨林里冒顿为何那么激动，既然他决心击破一切危险去实现他的野心，那就助他一臂之力吧。
      凤凰的信物不仅是增加威信的砝码，更是在关键时刻能唤出百鸟的利器。白凤不知道，他在这个夜晚改变了历史。很多年之后，长大成人的冒顿策马狂奔，暗夜中飞下无数白鸟为他挡住月氏射来的千镞弓箭，也成就了日后统一草原，威震中原的冒顿单于。
      白凤看着冒顿，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觉得没有必要了。那声叫不出口的“哥哥”就让它埋在心里吧，反正现在他和冒顿已是兄弟。
      似乎是受不了这种伤感气氛，冒顿大力拍了拍白凤的肩，道：“好啦，回去吧，要是小凤凰生出来看不见‘父亲’，后果肯定很严重哦——青鸾，再见！”
      白凤一阵脸红——他的这个哥哥还真是嘴欠啊……
      第二天的离别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无双看着赤练的表情让白凤觉得很奇怪，就像看到一头凶猛的熊突然露出了笨拙的温柔一样。
      天空还是一片蓝黑的时候，四个人坐上了青鸾，向昆仑飞去。白凤抱着凤凰蛋，隐隐感觉到里面的生命搏动越来越强烈。
      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要到了。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苍狼的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去参加他自己的葬礼，赤练依偎在卫庄怀中，白凤则站在青鸾背上，无比急切地看着前方，白鹄长长地尾羽绕在颈上随风飘荡。
凤凰的速度快得惊人。昆仑的土地在他们脚下盘旋时，东方的天空才刚蒙蒙亮。
      白凤一眼就看到了那块青石墓碑。他突然紧张起来。
      青鸾落地。
      白凤感觉到身后三人都轻轻跳下了青鸾，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瞬间涨满了心间的悲伤，从青鸾背上跃下。
      宁静，美丽，柔和，这是他在落地瞬间对母亲长眠之地作出的评判。
      也许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当母亲永远的归宿了。
      他缓缓上前，轻轻跪在母亲的墓前。青石墓碑上刻着两行遒劲的字，旁边还有四行稍小的字，但他并不认识。
      他回头看着卫庄。卫庄在他身边半跪下来，仔细看着那些文字，随后一字一句地为他读出：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白凤猛地睁大了眼睛，抱着凤凰蛋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四行字是……”卫庄看了他一眼，他忙平复了心情，点点头，聆听着——
      “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
      “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
      “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
      卫庄顿了顿，用眼神告诉他，最后一句话非同寻常——


      “——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
      白凤一怔，随即只觉得灿烂的阳光挥破层层黑云倾斜而下，轻灵的风拂过每一片云彩，也拂过了他的魂魄。
      心之所善，九死不悔，这就是真正的自由！
      身后，青鸾长鸣，唱起那首玉碎之歌。而现在，这首充满了悲伤的歌谣在白凤听来又有了新的意义。
      那是每一个有梦的人对梦想的承诺，以生命为保证。父亲如此，母亲如此，他，亦会如此。哪怕他们的追求并不相同，他也会继承父母的执着，毫不动摇地追逐他的梦。
      青鸾的歌渐渐飘零，赤练一声惊叹，白凤才发觉雪地里瞬间开起了冰瓣焰蕊的花，猛地转身，青鸾已经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散在昆仑的风中。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如今要飞向六年前就应该飞进的苍穹了。
      白凤站了起来，遥望地平线上那铮铮刺出的晨光。手中的凤凰蛋突然发出“喀拉”一声，随即，小却清亮的鸣叫从蛋上被啄出来的洞中飘扬而出。白凤忙蹲下身来，把蛋放在雪地中。蛋里的小凤凰努力地再次啄碎一块蛋壳，终于从蛋中挤了出来，不住鸣叫着。
      不仅白凤，所有人都震住了。
      这也许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新生命的降临。
      初生的小凤凰还没有那一身纯白的羽毛，看上去湿漉漉，皱巴巴的，唯有那一双乌黑的眼睛，透着百鸟之王与生俱来的张扬与骄傲。
      小凤凰的眼睛与白凤的蓝眸对上了，一人一鸟同时静下来。
      白凤看到他的凤凰缓缓向他伸出头，他也小心地伸出了手。一人一鸟在晨光中相互靠近，最终白凤的手轻轻放在了雏凤的头上，雏凤顺从地摩擦着他的掌心。
      该起名字了吧？
      白凤想起了天山之上的青穹。其实这个名字，他早就想好了。
      “青冥。”他看着雏凤，轻声道，“从今天起，你就叫青冥了，好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稚嫩的长鸣。
      我们将相互信任，相互依赖，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契约完成，朝阳也在这时跃出了地平线，似乎在预示着无限的生机与传奇。


二十二．承君一诺
      游走的青鸾突然发出清亮的鸣叫，六只凤凰也发出同样清亮的鸣叫相与应和。赤练只觉得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堵在心头，只听卫庄奇道：“怎么了？”她这才觉得脸上冰凉一片，竟已是泪流满面。
      那鸣叫里含着女人的悲伤与决绝，就像是一块绝世美玉狠狠摔在坚冰上，碎成一地凄美的碧青。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倾泻出这样深沉的悲伤？
      此时，白凤身上突然青光流转，青鸾的叫声也愈发悲凉。此时六只凤凰已飞近了，青鸾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似是最后的诀别，随即停止绕转，飞入凤凰阵中。凤阵完满，百鸟齐鸣，群鸟竟绕着悬空的白凤盘旋，拔了高度，升入那常人连仰望也没有资格的万里高空中。
      刹那间，天地重归平和，夕阳橘色的光洒满大漠。众人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突然冒顿发出一声惊叫：“白凤！”
      却见高空之中，白凤倒头坠下，白衣飘飘，有如折翼之鸟。
      ※※※
      记忆慢慢吹拂成悲伤的长风。
      白凤在巨大的悲伤中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跟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有的只是失去母亲的悲伤，铺天盖地。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一种不属于他的情绪温和地蜿蜒在他心间，许多他没有懂的回忆，还有回忆中隐藏的事情，在这一刹那，在母亲慢慢合上眼睛的刹那，于他清如明镜。
      就像有谁在对他低语。
      原来，父亲和母亲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恋上了彼此。但是父亲有必须负起的责任，母亲有必须对抗的命运，两个人，就在那短暂的一面后坚决地分开，连对方的心意都没有觉察。
      原本以为到了北方就能安安静静终老一生——
      原本以为有了力量就能顺顺当当护住一切——
      幼稚！
      那一年，越湘儿遇到了狼族少年道尔基。绝色的容貌，深埋的悲伤，立刻抓住了少年人情窦初开的心。那个时候少年也不懂什么是爱，他只用北方民族最直接的方式强行把越湘儿带回了草原。她的血统并不足以驾驭草原上骄傲的飞鸟，道尔基明知她是御鸟者，却还是夺走了青鸾信物，让她无法证明自己御鸟者的身份。
      以为慢慢相处就能得到丽人的心，少年自私的占有终于为越湘儿招来大祸。
      狼族族长决定将越湘儿献给新即位的单于，少年和越湘儿，甚至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
      她不从，但是不从又怎么样？堵上嘴反绑了手臂，连自杀都做不到。冷月孤悬的夜晚，她成了那个粗鲁的异族首领的女人。想过死，可是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蓝眼同族的影子。后来想死，却在下手前发现，自己有了孩子。
      这就是逃避的惩罚吗？她想要自己的**，为什么连决定生死的**都丢了呢？
      但那孩子是无辜的。失了身子，怎么还能奢望别人的爱，这草原天高地远，不用担心“那些人”找过来，终究，也算是个终老之地吧。
      但是她的心，只会给那个人。她绝不会为了自己活得舒服点，就去讨好头曼，哪怕这样对孩子也有好处。
      知道是自己自私。她只能摸着肚子，哭着向尚未出世的孩子道歉。
      身负木系元灵的她很顺利地生下一个孩子，头曼单于的长子，名为冒顿。她私下里给那孩子起了个中原名字，越鸣儿，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像御鸟者的图腾一样，凤鸣九天。
      她本来已经死心，任凭头曼怎样羞辱也只是麻木地承受，鸣儿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寄托。哪想到，上天终究垂怜他的信徒，竟然让她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巨阙吗？”赤练记得，卫庄在听到外面对那把剑的描述后，露出了和着玩味与兴奋的笑容，“有趣……”
     不知是不是错觉，赤练觉得，连自己也有些兴奋了。她原本不喜欢强手与争斗，但一路杀过来，自己有些变化也是没觉察到的吧。
     毕竟，已经将近半年，没有碰上什么像样的对手了。
      虽然闹明白了戒严的理由，两人的警惕并没有因此放松——因为越是靠近咸阳，出现在身边的“熟悉的陌生人”就越多，天知道他们只是碰巧同路，还是来跟踪他们的。
     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饥肠辘辘的人也说不了什么。挑了食店进去，刚坐定，小二便凑了上来，赤练第一眼只觉得眼熟，身边的卫庄却立刻皱起了眉头。赤练心中一紧，突然想起，这个人是半年多前在燕国边境上见到的一个墨家子弟！
     “两位请不要紧张。”那小二脸上的表情甚是热情，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冷静，“我家先生有请。”
     难道墨家巨子在这里？赤练看了卫庄一眼——后者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卫庄一手转着空酒杯，淡淡道：“哦？‘你家先生’有什么事，还要我们两个急着赶路的人去帮忙？”
     小二一愣，立刻继续披着热情的脸冷静地说话：“我家先生吩咐，只消对卫先生说‘蜀国’，先生就知道了。”
     蜀国？！墨家，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计划？
     赤练迅速冷静下来，身边，卫庄也散了剑一样的眼神，转着酒杯细细思索着什么。
     墨家弟子遍布中原，要想知道赤练的真实身份也不难，由她操蛇之人的血统推出他们要去蜀地，却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几乎在同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墨家算不上敌人，而且手上有他们下一步行动需要的东西。
     见见又何妨？
     对视一眼赤练便知道了卫庄的打算，随即，她与卫庄一同起身。小二立刻笑吟吟在前面引路，一面道：“二位客官找的人就在里屋，请！”
     装得比真的还像。
     这店看上去不大，往里走却发觉大有名堂，单说那厚实的墙壁就让赤练感觉到了某种危险。
     那“小二”引着他们进入了一间屋子，然后退下了。刚一进去，赤练就感到锐利不下卫庄的目光朝她射来。炎儿不安地探出头，朝屋内唯一的人吐着信子。
     她吃了一惊，卫庄也没能掩饰住他的惊愕——
     居然是……燕丹！
     燕丹在秦国的遭遇，赤练在韩宫里也听闻过一些的。他早年与嬴政一同在赵国做人质，后来又在秦国做人质，受尽了屈辱，费了很多周折才回到燕国。
     他居然会跑到秦国的都城，万一有个闪失，这简直……太冒险了。
     见二人进来，燕丹立刻起身，拱手道：“卫先生，赤练姑娘，久违了。”
赤练微微躬身算是还礼，见卫庄给她使了个眼色，便缓缓上前，单刀直入地道：
     “不知，太子殿下想让流沙做什么，来作为蜀地情报的交换？”
     燕丹盯着她，目光如炬——
     “胜七。”
又是胜七？
      赤练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飞快思考起来。
      墨家势力庞大，若是想杀胜七也不用找流沙；而胜七嗜好杀戮，墨家一向崇尚“兼爱非攻”，要说招揽他也说不太过去。再说若真是为这两个理由中的一个，怎么也用不着燕丹来说这件事。


      这得转个弯，不过对她而言也不难想到。
      燕丹。燕国。刺秦。
      墨家虽然强大，但有些要“暗地里”做的事情，他们也是不好出面的。
      只是，她一时也只是直觉地确定胜七与刺秦有联系，真相是什么，恐怕得流沙接下这任务才能知道了。
      她看着卫庄，从表情上看，他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沉默。燕丹不动声色地看着卫庄。突然，卫庄抬头，道：“理由。”
      燕丹一愣，随即笑道：“怎么，卫先生不想与胜七一战吗？”
      赤练在心里冷笑——这个燕丹，自以为很了解卫庄么，以为他为了交战就会不明不白被人利用？
      果然，卫庄立刻道：“既然如此，卫某告辞了。”
      言罢，他转身便走。赤练对燕丹笑笑，也转身跟上，等着燕丹开口——
      “卫庄，难道你已经承认输给盖聂了吗？”声音冰冷，如同惊雷。赤练看到卫庄猛地停住了脚步，背影里积聚着怒气。她狐疑地转头看了一眼燕丹，后者定定地看着卫庄，仿佛掌握了一切。
      感觉不妙啊。
      赤练担心地看着卫庄。
      终于卫庄转过身来，银眼里有着冰冷的怒气。他缓缓道：“胜七在蜀地？”
      “是。”燕丹的眼神同样锋利，赤练夹在中间竟有了微微的压迫感。她心知此时自己也说不上话，便悄悄退到一边，观察着两人的神色。
      卫庄抱起双臂，偏头，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用胜七去削弱盖聂，然后让荆轲得手？”
      “正是。”燕丹承认得很干脆，赤练也看不出什么欺骗的迹象。
      “墨家‘光明磊落’，自然是做不得这样的事。不过——”语调上扬，燕丹也皱了皱眉，“就不怕弄巧成拙吗？”
      赤练心中所想也差不了多少——若是计划失败，墨家败露，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何况，“盖聂”这个名字，也不断地在那些寄望胜七落网的人口里出现。
      更重要的是，强大的剑客总是遇强而强的——这一点她在卫庄身上已经看到了，盖聂会不会在与胜七一战后变得更强，还是个未知数。
      燕丹这险也冒得太大了些。
      “欲成大事，就必须冒险。”似乎是听到了赤练心中所想，燕丹淡淡地道，“我冒的这个险，比起韩灭时你的作为，怕是还差了些。”
      赤练讶然，却见卫庄神色一僵，随即放下手臂，冷冷看着燕丹，道：“你的处境，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又何必多说——具体计划。”
      这就同意了？赤练有些吃惊——为什么事情牵扯上“盖聂”就会出现转机？
      却听燕丹道：“我们不如坐下来详谈——小二，上菜。”
确定合作后，卫庄与燕丹很快商量好了一切，此时饭菜恰好上齐。匆匆用过午饭后，蜀地的地图也送到了，卫、练二人便起身告辞，去做其他的准备。
       就在二人转身要离开时，燕丹突然开口了：“赤练姑娘，此番前去，请务必小心阴阳家。”
       赤练与卫庄皆是一惊。她不动声色地转头，问到：“怎么，阴阳家还会对我感兴趣？”


       燕丹竟微微点头，有些尴尬地道：“墨家子弟最近探到，阴阳家正四处寻找……呃……童女之身，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姑娘还是小心为妙。”
       赤练闻言，心中一凛，依然笑道：“多谢殿下提醒，后会有期。”迅速转身与卫庄一起离开，对视一眼便知两人都联想到了那灵衣玉佩与种玉人——算起来，越湘儿葬玉昆仑已过五年，那阳之玉应已再次出世了。蜀地毕竟是秦国的领土，看来这次蜀地之行，将凶险万分。
       燕丹这么一说，赤练的心便提了起来，原先想问卫庄的问题也被搁在一边了。而卫庄面无表情地走着，显然也在想自己的事。二人无言地并行，直到前方人群异动，他们才警觉地停下来，转眼去看个究竟。
       有一个男子正从街头走过来，平民统统迅速退到三步之外，眼里充满了敬畏。
       赤练呆住了——刚刚才谈起的人，现在居然就遇上了？！她迅速反应过来卫庄会是什么感受，立刻不由分说地抓住卫庄的手，想把他拉到路边。
       卫庄没动。他比赤练更早觉察到那是谁，此刻正盯着那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强行压着的杀气。
       “卫庄大人……”赤练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
       她不能承担在这里被那个人认出来的后果，更不能想象如果被他发现了卫庄会怎样。不管卫庄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能让卫庄在这里报复回去。
       而那个人——盖聂，秦国的第一剑客——已经越走越近了。
       “卫庄大人！”她压低了嗓子急急地提醒到，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盖聂显然已经觉察到什么了，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两人。赤练只觉得心跳到嗓子眼儿上，突然心生一计，装作亲昵地揽住卫庄的手臂，身体几乎倾在了卫庄身上，暗中把他往街边推。在外人看来，她就像是讨生了气的心上人开心，事实上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在盖聂过来时把卫庄和他隔开——两人若是擦肩而过，不被认出来那就是神话了，当然若盖聂真的起了怀疑，这么做也毫无用处。
       她没忘记在新郑发生的那件事。
       卫庄被她反常的举动惊了一惊，似乎是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低下头，握住赤练的手腕，装出生气的样子，斜着走向街边。
       盖聂靠近了。赤练的紧张到了极点。
       两个能在千军万马中轻易认出对方的人在咸阳大街上错过，中间，隔着一个女人。
       赤练只觉得左右两股强大的气势快把她压碎了，但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盖聂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
       他走了。
       卫庄停步。
       赤练只觉得手腕生疼，不由得“嘶”地倒吸一口气。卫庄这才如梦初醒般缓缓松了手。手腕被握过的地方已是一片紫红。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卫庄面无表情的脸，想问又不敢再多问。
       她怕卫庄会更难受。
       卫庄看了她一眼，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赤练腕上的红痕，转身便走。赤练刚以为两人就要这么沉默下去了，前面的卫庄突然沉声道：
       “盖聂……是我的的师哥，也是我，最大的敌人！”
       一字一句，浸透了狠厉与……屈辱？！
       不等她咂摸透这句话后面的故事，卫庄已加快了脚步。赤练赶紧跟了上去，第一次，没有与他并肩而行。


！！！！！！亲，发的时候表带签！！
二十六．霜林醉染
      在咸阳街道上与盖聂擦身而过后，赤练一整天都没敢与卫庄说话，待在客栈里细细研究着地图。
      她从没想过，入蜀的道路会如此漫长。如果地图是真的，他们就得出咸阳向西，进入傥骆道，翻越太白山，到达汉中，再向西从勉县上金牛道，走过一段最险的路，经广元去往剑阁，在途中脱离大道，在群山中找到操蛇之人的隐居地。
      地图是两年前的，谁也不知道，在阴阳家大肆搜寻至阴至柔之体的现在，操蛇之人们有没有转移。
    这条路按最快的速度都要走上半年，好在，墨家并不急于将胜七“赶”进咸阳，卫庄提出的冒险计划又让流沙不必费时去搜索胜七。现下赵国尚有力抵挡秦国，刺秦之事还可再缓，时间总归是充裕的。
      赤练现在要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蜀地是怎样的光景，同族的人会怎样对待她，她完全无从猜测。不过，柱洲发生的事告诉她，实力总是很管用的证明。与其担心同族人如何如何，不如提高自己的实力，以不变应万变。
      近一年来她的功力大有提高，沙海里莫名其妙的走火入魔之后，她的火魅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进步神速，若不是入秦后又要处处防备，她的火魅术甚至都可以进入第二层了。客栈里一时也没什么事，卫庄又不知去了哪儿，她索性拿出心法，再次修炼起来，直到炎儿嘶嘶吐着信子，告诉她卫庄回来了。
      她睁开眼睛，探寻地看着卫庄。面无表情的后者看了看她，放下一带和一小瓶药，什么也没说便回他自己的房里了。
      她有些疑惑地拿起药瓶，揭开绒布便闻到瘀伤药特有的苦涩味道。
      心中的压抑烟消云散。这无言的歉意，她懂。
      话说回来，明天该去买一些**了。她原先带的药几乎留给了白凤，现在身上的也只有白凤送的凤凰血——她打定主意不去动用这瓶珍贵的药，等白凤回来，心里的结完全解开了，她就把这最后一瓶凤凰血还给他。
      此外，蜀地湿热，正是各类毒物喜欢的地方，她还得再买几个陶瓶用来采集毒物。
      要准备的事情，还真多啊。赤练一面往手腕上抹药，一面想着。
      在不安与兴奋中度过了几天，所有的准备终于完成了。赤练与卫庄化装成行脚商人，在一个不怎么特别白天离开了咸阳。一路上两人各自练功，几乎不怎么说话。赤练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枯燥，但想到入蜀后可能面对的一切，她唯有更加勤奋地练习火魅术，终于渐渐到了瓶颈期。
      两人就是在这时真正进入了山路之中。正值秋日，红叶将行路上的枯燥一扫而空。路上他们几乎遇不到什么人，赤练也懒得收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还动用了许久未用的召蛇术，居然见到了些她只在母亲的书里见过的蛇。
      卫庄对此没有说一句话。事实上，从那天遇到盖聂之后，他练剑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有个下雨的夜晚，赤练醒过来，发现身上盖着卫庄的大氅，卫庄人却不见了。她只听到林中传来剑啸声，悄悄起身去看，只觉得卫庄的剑将漫天冷雨舞得无比失落。她心里一痛，从此也没再去看卫庄练剑，只是会在夜晚的某个时候睁开眼睛，静静听着利刃割破空气的声音，然后在鲨齿回鞘，脚步声渐近的时候静静地闭眼。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月，山上已尽是霜叶，火红一片，让赤练看得心情大好。此刻两人难得地走上了一段宽阔的路，刚歇了一会儿，前方就隐隐地传来了喧哗，接着便迎面走来一群人。
      他们警惕地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地握住藏在外衣下的武器。待看清来者的模样，他们又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嘲笑自己的多心。
      那群人也是一身商人打扮，应该是从蜀地去往关中的人。那群人一脸喜色，见到两人竟还热情地打了招呼。十来个人在阔路边坐下，各自拿出干粮吃起来。
      “诶，兄弟。”一个坐得离卫庄近的人碰了碰卫庄，给他一块干粮，卫庄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他也不多说，收了干粮问又问，“你这是回家？”
      卫庄被这人的自来熟弄得有些不舒服，不咸不淡地反问到：“这倒怪了，为什么走在路上的人就是回家？”
      “嗨，你这人真是，带着媳妇不好意思啊。”那人似乎没有觉察到卫庄的不快，“这都快过年了，不回家你往蜀地里走干什么？”
      赤练先还惊叹这人的直爽，听到“过年”二字，心里就猛地一痛。
      其实她前些天就想到这点了，只是一直躲着这两个字。
      韩国被灭的时候，不也是临近新年了吗。
      都快一年了，不知道那个她长大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其实也变不成什么样子吧，对普通人来说，天塌下来也按天塌下来的法子过，改朝换代，又算得了什么。
      却听卫庄哼哼一笑，道：“还真叫你给说中了。对了，不知这里离留坝还有多远？”
      “哦，不远不远。”那人说着站起来，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栈道指了指，“你顺那条路走三四个时辰就到了。现在这儿晚上爱下雨，你还是赶紧点儿别着凉了。”
      尽管心情有些沉，听了这话赤练还是忍不住笑了——卫庄几乎天天晚上都淋雨，尽管，能穿过他剑网的雨水是少数。
      “多谢了。”卫庄笑道，“那我就不耽误了，告辞。”
      随即站起身。赤练清楚地看到，卫庄脸上的笑，是假的。
      他也想起来了吧。
      跟随卫庄向前，身后还传来那个热情的人的声音：“一路好走啊！”
      真羡慕啊……这些有家可归的人。
      是夜，弦月如弓。难得一个没有巴山夜雨的晚上。
      赤练从客栈中走出来，感受着这个群山环抱的小镇的宁静——众人皆睡我独醒，这样的时刻，很适合让自己在伤感中放纵呢。
      她便走向空无一人的街道。炎儿从她的脖颈绕了下去，在冰凉的石板路上游走着。用火魅术摆平了守镇的士兵，她漫无目的地走出了镇子。
      走进树林，光顿时暗了下来。血红的树叶隐隐透出银白的月光，漆黑的叶脉如同血管，显得十分妖异。赤练蹲身探手，让炎儿攀上她的手臂，然后靠在一棵古木上看着漏下的月光。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韩国灭亡最初几天，她在山里度过的寒冷夜晚；又想起了麟儿，不知那个孩子，现在如何。
      林子外似乎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赤练没有警惕什么——这个时候还未睡的，也只能有卫庄了吧。


      “我听说，去往勉县到广元的路上有个明月峡。”卫庄走了过来，淡淡道，“月色相当漂亮。”
      “是吗？”赤练有些伤感地看着如钩的月亮，“可惜……”
      太多的人，都没有机会去欣赏这月色了。
      沉默一阵，赤练突然想起一件事，道：“胜七的脸上有五国刺字。”
      “等他去找完了盖聂，就会变成六国刺字了。”卫庄淡淡接到，转头看着赤练，眼神有些严厉，“赤练，别想多余的事情！”
      赤练心里一阵黯然。她当然只是想想罢了。胜七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一边打一边在他脸上刻字。
      只是，不能为韩国留下哪怕是一点点的痕迹，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卫庄见她如此，似乎有些不忍，又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警觉地一转身面对林子深处。几乎是同时，炎儿也不安地扭动起来。
      赤练呆住了。同族。炎儿告诉她。强大的同族。
      “出来。”卫庄冷冷道。
      一个妙曼的身影鬼魅般从林中走了出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一条巨大的竹叶青。跟它一比，炎儿可就成小蚯蚓了。
      赤练顿时紧张起来。
      “哎呀呀。”那人随手拈下一片红叶，拿腔拿调地说，“这么凶的人，居然也会有人喜欢，还是——我，的，同，族！”
      声音突然凌厉。赤练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就抽出了黑蛇软剑。卫庄却并不让开，道：
      “这里，可不是操蛇之人该出现的地方。”
      “哦？”那女子走进月光中，举手投足，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妖媚，大片肌肤在月光下一片雪白，“我可不记得，我们操蛇之人，还要让一个男人来安排去处。”
      她话音刚落，卫庄身上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杀气，惊得那条竹叶青昂起头向他咬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卫庄扬起剑鞘拍在青蛇的七寸上，“砰”的一声竹叶青摔回它主人身边，扭动身子还欲再来，却被它的主人制止住了。
      女子安抚好竹叶青，下巴朝赤练抬了抬：“我是来找她的。”
      卫庄回头看了赤练一眼，似乎想警告她什么。赤练不动声色地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色。卫庄突然爆发的杀气证实了她的猜想——这个女子，可以完全不留痕迹地发动火魅术，显然是个厉害的同族。若能得她指点，也许火魅术的瓶颈，就能过去了。
      她上前，施了一礼，道：“赤练。”
      “赤练？”女子却不还礼，目光转了几个弯儿落在炎儿身上，“居然会有人，喜欢这种无毒的蛇。”
      赤练也不恼，用同样慢悠悠甜腻腻的语气道：“蛇的用处，从来不是用毒性来评判的，你身为操蛇之人，竟连这个都不懂。”
      话是这么说，炎儿这小家伙有什么用处，赤练还真的不清楚。
      只是，在这里，她绝对不能示弱。
      却见女子的神色猛地一冷，竹叶青立刻嘶嘶吐着信子逼近。赤练心中冷笑一声——抓住你的弱点了。她瞪了那蛇一眼，青翠欲滴的巨大毒蛇抖了一抖，立刻恭敬地缩了回去，附身，贴地。
      “比血统，还是免了吧。”赤练故意放慢了语速，装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的轻蔑。
      女子眼中的怒气一闪而逝。她扭动着腰肢缓缓上前，道“妹妹既是怕了，姐姐我就……”
      深绿的软剑突然从她手中飞出。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赤练还是吓了一跳，立刻挥起黑蛇软剑，却不防御，而是直取女子咽喉。这下轮到女子吃惊，手腕一翻，翠蛇绞上黑蛇，生生将黑蛇去势打断。这个应对也在赤练意料之中，她正想抽回软剑，却听女子惊呼：
      “君夜！”


      这边卫庄跟着青蛇姬走了，那面赤练也找到了前进的法门。
    
      刚一冲进紫雾，赤练就发觉自己完全与外界隔绝了。这里没有半点儿声音，满眼都是紫色，完全看不到方向。她试着让炎儿去探路，可小家伙游走出去不到三步又惊恐地退了回来。她是进不得也退不得，不禁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冒失地冲进来了。
       还是想想青蛇姬对自己说过的话吧。
       想想母亲教给她过什么，然后找到蛇王。
       母亲教给她过什么？
       赤练回想起离开新郑那日，她劝母亲同她一道离开，母亲却有意无意地看了卫庄一眼，告诉她如果今后喜欢上一个人……
       不对，不是这个！
       赤练强迫自己收敛好被青蛇姬搅乱的思绪。她想起来卫庄还在外面，和青蛇姬一起。如果自己不快些解决掉自己的事情，让卫庄被牵制住，那可就不好办了——毕竟，青蛇姬是和她的母亲同辈的人呐，谁又知道她还会有些什么手段？
       赤练冷静下来，细细回想。母亲其实很少教她东西，大多数都是她自己没事儿练着玩儿的，直到母亲中毒，她为了换解药答应替卫庄杀人，然后……
       因回忆而略显迷离的眼神突然一亮。赤练一抖软剑，足下轻点，旋转腰身舞出一朵黑莲。紫雾在剑风之下纷纷散开，她迈着蛇舞步法，蛇一般在紫雾中一掠而过，果然，找到了前进的路。一路舞去，忽地周身一轻，原来是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三面都是山壁，中间一个小小的湖泊，竟是一处绝地了。
       赤练想起白凤在天山天池中的境遇，猜想自己是否也得下湖底去找那蛇王。思量间炎儿下到地面，沿着石壁游走一圈，又迅速回到她身边，三角脑袋点着她的靴子，要她跟着走。赤练便跟着小红蛇走到一处绝壁前。古怪的是，别处绝壁的边沿皆还是草木枯败的冬景，唯独这处绝壁上的藤蔓已经开出了几朵淡黄小花。
       只见炎儿冲着藤蔓一钻，便没了影子。
       “炎儿？”赤练有些迟疑地用软剑斩断藤蔓，却见藤蔓之后黑黢黢一片——竟是个山洞！
       隐隐的灼热之感从洞里传了出来。赤练不禁想起了韩国的铁匠铺——也许洞就是把黑蛇软剑铸造成赤蛇软剑的地方了。她再挥动几下软剑，将洞口清理到能容她进去，炎儿从黑暗中游走出来，兴奋异常。
       但刚要抬步进去，赤练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正是这一个月来她惊醒时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黑暗中。漆黑中她只能仰仗炎儿，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在往下，转了个弯后又在向上。洞壁湿滑温润，似乎常年被什么打磨着。约莫过了三十次呼吸的功夫，赤练听到了水声，再往前走一点，她竟看见了火光。
       炎儿停止了前进，恭恭敬敬地伏贴在地——不是对她。
       赤练顿时警觉起来。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某个强大的存在。提剑，转弯，突如其来的橘色光亮令她一阵眩晕，待双目适应了光的变化，眼前的一切险些令她停止呼吸。
宽阔的空间中，一条巨大的火焰赤练王蛇从中央的火池里探出头来。
       艳丽得致命。
       赤练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王蛇已经危险地昂起了头，不满地对她吐着信子。
       显然，它不欢迎她。
       显然，普通的操蛇之法对它无效。
       蛇王不耐烦地张嘴朝她咬来。
       赤练深吸一口气，抖开黑蛇软剑，盯住蛇王双眼。闪电般射来的火红身体猛地一震，生生卡在半空中。
       世界突然无比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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