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所谓尘埃落定
所有事情结束时,已经是两个月后。
回到杭州西冷印社的古董店,面临着与往日相同的单调如一的日子,我无所事事得几乎度日如年。
没有冒险,没有黑暗,没有生死线在身体里拉扯的感觉,唯一感受得到的就是院外不知何时繁茂的桂花秋天里丝丝摇曳的香气,还有隐约擦过耳膜的人声喧嚣。
如果尘埃落定的安宁是这样的,我倒有几分向往以前提心吊胆的日子。
起码,那个人还在身边,还在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随即自嘲。人真的是贪婪又软弱的生物,在现在身边与未来面前徒劳将手伸向过去,然后迷失在时光的洪流里,满心疮痍。
明明很清楚,已经回不去了。
在难以言说无法断绝的倦极而怠中,我迷迷糊糊地想。
并不是无事可做,只是什么事都不想做,浑身的肌肉骨头好像失去联系一般散乱一团而无法动弹。头发长过眉梢挡住大半视线却不想去剪,肥羊上门也无心筹谋相宰,面对道上鱼龙更是懒得应付,王盟那小子也不在,说是去荷兰结婚,被我吐槽“结个婚跑那么远你是去私奔吧”,闻言那个小子笑笑拉着行李箱踏出门槛。
于是古董店只剩下我一个人,天气好的时候坐在院里数着槐树叶发呆,下雨了就干脆望着天花板放空,经常两三天不吃一顿饭,好像也不太饿,只是混沌地想睡。
原来,失去心的感觉,是这样子么。
没有伪装安好和顾及他人的心情,面对谁都无喜无悲,平淡得好像已经死去不用枉顾百般纷扰,谁站在那里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因为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带着我的心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具尚存气息的空空躯壳。
偶尔稍有气力的时候,会摩挲着苍白的指尖,近乎用尽全力地想着那个人的名字。
张起灵。
张起灵。
02.所谓蹉跎时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道上好事的传开了吴家小三爷为情所困的消息,不过与我相熟的人都不大在意,却不知那些忙着猜测是谁家的闺女迷住了小三爷的人也算是猜中了几分。
可是另外的几分,你们永远猜不中。
莫名地有了胜利感。你们无法打扰我的生活,现在和以后。
有人劝我把门可罗雀的店面盘掉,我只是摇头。
并非念旧,我早已没有那样的力气。有人说回忆是无可救药的自虐行为,而我早已没有了那样的心力,我只能守着这里,这里有着对于我无比珍贵而再不会得到的东西。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好。
我要替他守着这个家。
起码他回来的时候,我还有个家等着他。
03.所谓岁月流淌
这并不是第一个独自度过的冬天,可是我知道那死死攥住心脏的彻骨的冰寒却不是因为来自西伯利亚的气流呼啸南下的缘故。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剪头发太狠,一个冬天我的头发已经长过了肩头,我只好找来皮绳扎起碎发,以至于早春初至小花和黑眼镜登门时竟愣在原地。
“小天真...?”
“黑眼镜?小花?”我抬起头,“你们怎么来了?”
“你没回去过春节,三叔担心你。”解雨臣踏进门槛,“小邪,你还...”
“小花我没事。”生生断下小花的下半句话,我撩了撩刘海。
“小邪...实在不行,就忘了他吧。起码...长痛不如短痛。”
“小花。”深呼吸,我看着他水光潋滟的墨色瞳子:“没有他,我也能过下去。”
只是再也无法带着灵魂,像以前一样地活下去了。遗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回到相遇以前,我做不到,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看着两人沿着街巷远去的背影,我噙着浅浅的苦笑,他已成我心上的一道疤。伤口已经愈合不再疼痛,可是也再也不会消失。
一缕缕黑色发丝绕指披肩,无声中静静剥离的,是已成陈迹的时光。
而残忍的,飞快且缓慢流淌的,是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岁岁年年。
物是人非,年年如此,事事休。